女孩子?
高明月低下頭,覺得這稱呼真是新鮮,似乎比“小娘子”要俏皮一些,她于是飛快掃了李瑕一眼。
誰都沒有發現她這個偷瞧的動作。
從這時起,高明月如愿地坐在了馬車上,周圍有貨物阻擋了那些陌生男子的視線,這讓她自在了許多。
她抱著膝蓋,輕輕揉著小腿,偷偷伸展著腳趾頭。
很快,高明月與韓巧兒就開始說起話,小小聲的,嘰嘰喳喳地聊著女兒家的悄悄話,并沒有旁人能夠聽到。
偶爾抬起頭,能看到李瑕正在跟著高長壽、楊雄他們學習騎馬。
高明月不由心想,那人原來是想要騎馬,這才安排自己坐到這里來,那也不必謝他……
~~
這日趕路到了晚間,一行人在某個村落外尋了個破廟,在破廟中又搭了個簡易的小棚子供高明月歇息。
好不容易安頓好,高明月本想拉著韓巧兒陪自己躲在這邊,吃過飯后卻又不見了這小丫頭片子。
等外面傳來清脆的“李哥哥李哥哥”的喊聲,她探出頭瞧去,只見幾個人正圍在篝火旁說話,韓巧兒湊在李瑕與韓承緒之間,跪坐在腳上,支著頭,很認真地在聽他們說些什麼。
高明月留意了一下,今夜宿在廟內的是高長壽、李瑕、聶仲由、白蒼山、韓承緒這幾人,那些粗魯的漢子則在外面露營。
尤其是那個繡著可怕紋身的兇惡大漢不在廟里,這才讓她稍感安心,終于能認真去聽他們在說什麼。
外面風大,篝火噼里啪啦的,對話聲傳過來斷斷續續的聽不清楚。
往往是李瑕說幾句什麼,高長壽、白蒼山思忖一番又說幾句,大家就笑一笑。
什麼“大理段氏”“六脈神劍”“一陽指”之類的。
到后來,只剩李瑕一人在說,篝火邊的幾個人全都認真地盯著他看,那英俊的少年遂成了這破廟里的中心。
高明月見他們的樣子,心知肯定是在說很有趣的東西。
她有些小小的惱,惱這夜的風聲太大,自己躲在這棚子里聽不到那些。又在想是不是自己也可以湊過去聽一聽。
但她才起這個念頭,就見幾個樣貌兇惡的漢子已經搭好了外面的帳篷,也到了篝火那湊熱鬧。
其中就有那個滿口臟話的林子、那個眼神不三不四的白毛鼠、那個不停吹噓在青樓如何如何的聶平。
高明月于是罷了心思,又縮回自己的小棚子里,抱著膝蓋思念著以身殉國的父母,以及曾經無憂無慮的日子。
這夜到最后,強撐著不愿入睡的韓巧兒終于打了哈欠,被趕到這小棚子里來,這讓高明月感到安心了些。
……
次日,讓高明月驚喜的是,韓巧兒竟然有非常驚人的記憶力。
啟程后,她們坐在馬車上,韓巧兒低聲說了一句。
“昨天李哥哥說了個可好聽的故事……”
“什麼故事?”
“是大理國的故事,是百多年以前大宋承平時,大理國主段和譽化名段譽的故事呢。”
在高明月這里其實該稱一聲“憲宗皇帝”聽了,但她聽了,也不反駁。
大理正是從那時起終于能夠向大宋稱臣,段和譽榮授云南節度使、上柱國、大理國王等職,說是“大理國主”也沒錯,宋人自是不會拿他當皇帝看的。
高明月也不怎麼敬畏這位皇帝,她家高氏才是大理國實際上的掌控者。
她更感興趣的是那個故事,韓巧兒很快也就說起來。
“這故事叫‘天龍八部’,話說,大理鎮南王世子段譽出門游歷,偶遇無量劍派與神農幫……”
高明月聽了,首先就覺得,李瑕簡止是在胡說。
什麼“大理鎮南王”指的該是中宗皇帝了,明明只是一個傀儡,還是最窩囊的一個,肯定是不會六脈神劍的,文才倒是有,寫詩拍高氏皇后的馬屁,自稱“妻叫東走莫朝西”。
但這些終歸是一百多年前之事了,段氏也好,高氏也罷,這兩個糾纏百余年的家族已經一個降、一個滅了。
她高明月又還算得了什麼呢?也只能縮在這里聽些杜撰的先人故事聊解心中苦悶。
但漸漸的,她發現,那故事真是好聽呢,她完全被吸引進去,忘了自己的身世浮沉。
……
“后面呢?木婉清怎麼了?”
韓巧兒遂道:“李哥哥就只說到這里呢……”
(
===第26章 淮北===
白天要趕路,到了晚上宿營時,李瑕除了要安排許多正事,還要鍛煉、洗漱、和韓巧兒學習外語等等,其實是說不了太多故事的。
趕路的第三天,高明月坐在馬車上,聽著韓巧兒很快就說完昨夜的故事,有些許不高興地把小嘴微微撅起。
“才說這麼一點,木婉清到底怎麼樣了他也不說。”
韓巧兒低聲道:“今天晚上應該就說了。”
這般說著,她們便有些期待起來,就是這樣的趕路過程也覺得有趣了些……
不過,這天走了不久之后,這支隊伍已行到了壽州,也就是淮河岸邊。
壽州古稱“壽春”,是淝水之戰的古戰場,就是后世的安徽省淮南市壽縣。
如今天下間有兩個壽州,一個是蒙古國的、一個是大宋的,隔著淮河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