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有人能通知宋廷,那情報可一并送去想來想去,只可能是宋廷原先在開封辦事的人失去了消息,才會繼續派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換言之,他們的目的本就很渺茫。”
張弘道說到這里,眼神愈發疑惑,喃喃道:“安排這一點人北上、讓其帶上大理余孽、用一個三年不聯絡的細作為其掩護這與送死何異?就為了做一件不確定之事?”
沈開道:“如此說來,南邊就是故意安排一群人來送死的,為什麼呢?”
張弘道想了想,最后只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題外話。
“建炎之后,趙宋最有作為的皇帝算是趙昚了吧,卓然為南渡諸帝之稱首。平反了岳飛、平反了宇虛中,呵平反、平反,于事何補?隨他們去吧。”
“是。”
張弘道有些譏諷地笑了一下,道:“說眼下,一隊必死的細作根本無傷大雅,但其中卻出了一個死囚”
他說到這里,翻身坐起,要了杯水喝。
“就是這個死囚,逼得我不得不殺了額日敦巴日、給張家留下這麼大的隱患。結果?結果就是為了讓他去完成一個那樣虛無的差事?哈真他娘的可笑!”
最后這聲“可笑”,張弘道幾乎是以最激烈的情緒笑出來。
他把手里的水杯一摔,氣血翻騰,不停咳嗽起來。
“咳咳他拼死拼活,跟個瘋子一樣,逼我至此可笑!咳咳氣死我了”
沈開也是無言以對。
良久,他拍著張弘道的背,勸慰道:“宋廷給這些細作的情況,估計還不如我們知道的多,布防下去必可捉到聶仲必可捉到李瑕,還請五郎放心。”
“我放心不了,今夜殺額日敦巴日之事,做得再天衣無縫,李瑕卻能知道原委,此子不殺,我心難安。”
“是。”
“這樣吧。”張弘道緩緩吩咐道:“找到聶仲由之后,先別急著動手,盯死,等李瑕露面與他們會合,直接撲殺。還有,一定把大姐兒救出來。”
沈開想了想,又問道:“據張延雄所說,李瑕與大姐兒敢問五郎,若此人愿意投靠我們,是否?”
張弘道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沉思了一會。
沈開又道:“此人是個人才,想必經此一事足可讓他對趙宋失望,若能籠絡他,既可為我們所用,還可救出大姐兒”
“不。”
張弘道想到最后,伸手在沈開肩上拍了拍,道:“殺達魯花赤的隱患太大了。我信得過你,敢讓你捅我一刀。我也信得過我們的弟兄,因我們連著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但李瑕不一樣,他家小在南邊,根在南邊,必須死。”
沈開心下感動,眼眶一紅。
他更為張家考慮起來,拱手道:“小人冒昧多說一句,只要將大姐兒許配給李瑕,也可讓他與我們休戚與共。”
“不。”張弘道很堅決,“對付這種狠人,你稍有猶豫就會中了他的圈套,我擔不起這風險。”
沈開卻還有疑惑,又問道:“倘若李瑕以大姐兒為質又如何?若有萬一,只怕在大帥面前無法交”
“我說了。”張弘道打斷了他的話,冷冰冰地道:“一定要殺了李瑕,也一定要救出大姐兒,你還有什麼疑問。”
“沒有了,一定辦妥”
===第58章 諸侯之女===
密林之中。
張文靜掀開李瑕背上的布條看了看,仔細地灑了一點金創藥。
她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眼,偏過頭,抿了抿嘴,接著又飛快瞥一眼,方才把他被割破的衣服拉了起來……
張文靜覺得吧,現在比被李瑕俘虜的時候要累得多。
先前,她雖然被綁著,但什麼都不用做。
現在倒好,她反過來俘虜了他,卻還要照料他,喂水喂食換藥不說,又擔心他恢復力氣掙脫了繩索,這兩天來不管他睡覺還是入廁,都讓人覺得不安。
這天,好不容易忙完,張文靜又坐在樹下,拿起自己的水囊小口地抿了一口,看向來時的方向,輕聲喃喃道:“為何還不找過來呢?”
“找不到了。”
張文靜轉過頭一看,見李瑕已經醒來了,臉色也不像前兩天那樣蒼白。
她哼了一聲,道:“我家人只要順著血跡就能找過來。”
“第一時間沒來,那就是找不到了。”李瑕道:“若讓我猜,很可能是那些蒙古人受傷逃了,和我們一樣從南城門的道路跑,他們也一路留下血跡,張家順著他們的血跡追下去了……”
他聲音漸漸虛弱,張文靜于是給他喂了點水喝。
她很細心,把兩個水囊分開,那個是她的、這個是李瑕的,才不要一起用一個。
李瑕道:“血滴在樹葉上,風一吹就干了、散了。郊野這麼大,根本不可能在數日內全部搜一遍,張家找不過來的,只能封鎖各條道路。”
“哼,你在騙我。”
張文靜其實明白這些,但不愿承認李瑕說的對。
她還知道在林子里亂走的話,她會迷路,而且她也搬不動他,只能等在這里等張家找來。
“隨你信不信。”李瑕道:“但我們的食物和水快用完了,等下去會死。”
“我才不會帶著你走,你是想騙我往你想走的方向去。”張文靜道:“還有,萬一迷路了,遇到野獸怎麼辦。”
“你想往哪走就往哪走,我被你俘虜了不是嗎。”
李瑕道:“就順著來路走,我教你一個辦法,沿途做上記號,直直回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