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只問史公,情報可給了宋人?”
史天澤搖頭,道:“沒有,宋人細作也死光了。”
“那就好。”趙璧又問道:“敢問史公,為何意圖聯宋造反呢?”
“沒有。”史天澤道:“我史家數代生于燕地、長于燕地,未曾受過趙宋一粒米祿,豈會勾結趙宋?三代大汗恩重如山,我史家乃汗廷忠犬,又豈有反意?”
“那此事?”
“唉,不過是擔心此番漠南王若扛不過去你我治理漢地多年的心血,一遭毀盡。”
趙璧聞言,也是長嘆一聲。
他卻只是拱了拱手,向史天澤道:“如此,我已明白史公心意。此事,我已忘了。”
“多謝。”
趙璧又道:“也請史公寬心,漠南王必可度此大厄。”
“那便好,如此,我若敢有一絲反意,叫我不得好死。”
兩位經略使相互一拱手。
也就是這一拱手之間,那許多人拼死拼活做的事,也就云淡風輕地過去。
于他們而言,真正重要的事務還有很多,這次之事,不過是許多要布置的退路中的其中一條。
也僅此而已了。
趙璧轉身出了史天澤的書房。
就是他派人殺了那個與他同姓的趙欣,或者叫吳歸也好,總之他并不知道對方有多渴望還鄉。
臨安城內的諸公,那就更不知道了。
吳歸的平生過往和二十年的飄泊,也就此,如塵埃般散去
一雙草鞋踏入一塵不染的書房。
史樟行禮道:“父親,全真教是修道之人,如何能將李瑕的尸體掛在重陽觀廢墟之上呢?”
史天澤看向自己這個身穿麻衣的兒子,淡淡道:“怎麼?你平日里附庸風雅,好老莊之學,真將自己當成道士了?”
史樟澀然一笑,道:“孩兒不過是演給外人看的,顯得淺薄些也好。
身為將門子弟,若武雙全,難免受汗廷猜忌。”
“嗯。”
“不過,那具尸體并非李瑕,乃是閻子靖。姚端甫認出來了,哭得死去活來。”
“別讓姚燧亂說。”
“是,孩兒已叮囑過他,他也答應了。”史樟道:“可問題是李瑕沒死。”
“那又如何?你學著張弘道去捉他不成?”
“孩兒還是太年輕了,沒這個能耐。”
史天澤嘆息了一聲,緩緩道:“張家的兒子個個有能耐不假,張柔總想等他走了以后,能由子孫繼續保張家勢力,呵他那是妄想。汗廷不可能永遠信任我們這些世侯,擺在我們面前的路只有兩條,要麼反、要麼以后乖乖把兵權交出去。”
“孩兒明白,也正是如此,孩兒學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稱喜好老莊之學,終日打扮成這副模樣。”
“明白就好。”
史樟道:“但為何不繼續追殺李瑕?父親不是說,對宋廷失望透頂了,且沒有宋廷的助力,造反也不可能成。那不如算了,殺人滅跡?”
“并非為父放了李瑕,是楊果放的,楊果一廂情愿的腐儒。”史天澤道,“總之,楊果是姚樞的至交,此事是他們做的,與史家有何關聯?”
“那還要留著楊公嗎?萬一被忙哥知道”
“暫時而言,為父還能掌控住局面,待到明年鉤考局南下,再看楊果是該拋、還是該保極可能是要拋掉。”
“必是要拋掉的。”史樟道,“孩兒明白,等鉤考局南下也好,到時再把某些事拋到楊公頭上。畢竟是一方參議,能頂許多罪責。”
史天澤點點頭,欣慰一笑。
他有八個兒子,只帶這個次子在身邊,不是沒有理由的。
“能明白為父的心意便好。”
“是,一切皆為保我史家門戶不墜。”史樟道:“此次,宋廷太讓人失望了,李璮也太大膽了些,皆不是可與之謀事之輩”
史天澤自言自語地低聲喃喃道:“舉事?沒有十足的把握萬萬不能做。如今看來,只怕往后我還得親手殺掉山東李璮,這個反賊”
===第92章 啟程===
開封城門附近。
沈開瞇著眼,看著過往的行人。
有喬裝打扮的兵士走到他身邊,低聲道:“一直沒發現李瑕,真是逃了不成?”
“沿途都搜過了,沒有半點痕跡,五郎猜他必還在開封城內。”
“王蕘那一通瞎指揮,線索全斷了。”
“沒辦法,也是先把事情平息下來,以免驚動更多人。”沈開道:“先撤了吧,送五郎回亳州”
遠遠的,林子嘴里叼著個饅頭,瞥了這邊一眼,懶懶散散地走過長街。
他仗著自己長相普通,十分悠閑。在城內逛了逛,向某個小院走去。
小院中,韓承緒從書卷中抬起頭,目露沉思,緩緩道:“小郎君,開封城這暗地里的搜查想必這兩日也要結束,我們是否快要回南面了?”
“是。”
李瑕也在看楊果給的情報,每一頁他都要細細揣摩許久。
“韓老覺得,我們若要尋一處地方領兵,哪里更好?”
“從這些情報看來,蒙軍接下來的戰略該是側重于川蜀、京湖兩大戰場。江淮之地,河流湖泊眾多,不利于騎兵行進,該不會主攻。”
“是。”
“那麼,去西南或淮東為宜,但此事還得看在臨安如何運作,未必能由我們決定,現在說來還是為時過早了。”韓承緒道:“不過,回臨安之前有樁事不知小郎君是否考慮過?”
“什麼?”
“未必沒有第三個選擇,若是依附北面某個世侯,以小郎君之能,想必很快就能嶄露頭角,并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