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半月前消息傳來,朝廷終于罷免余晦,同時史俊也收到程元鳳回信,稱與丁、賈達成默契將以張實為蜀帥。
本以為大事已定,沒想到等來等去一直沒消息,竟然還能有變故。
最后的蜀帥人選是禮部尚書蒲擇之,將任四川制置安撫使、兼知重慶府。
并非蒲擇之不好,可,現在才準備啟程
史俊看完信,心里還是有些懵。
李同禾看過信,抬起頭道:“東翁,至少蜀帥人選定下來了。”
“據得到的情報,兀良合臺或已從大理出兵。”史俊道:“蒲尚書蒲節帥臨時受命,如何來得及整頓?短時間內,張都統如何與他上下一心?”
李同禾嘆息一聲,道:“張都統畢竟是武將,不能升任,也是意料之中。”
“武將,武將。危亡關頭,還管官武將。”史俊道,“前次右相來信,分明稱諸樞相已同意了武將,唉。”
“但仔細想來,朝廷這個任命其實是最妥當的。”
“妥當?”
史俊停止踱步,在椅子上坐下。
李同禾沉吟道:“右相信中之意是說東翁知敘州,只看到兀良合臺大軍將至,但朝廷想的卻不同,重慶府乃根本之地,非重臣難以鎮之。張都統能打一場勝仗,卻難鎮守蜀中。
蒲節帥是蜀人出身,曾任軍器監丞,與京湖制置使李節帥共事過。此次,能讓諸位樞密院相公改主意,該是李節帥舉薦,且將從京湖出兵兩萬支援蜀中。由此可見,此任命實最為穩妥之舉。”
史俊默然良久。
最后,他感慨道:“也許真是我這小小知州眼界不高。也許,朝廷以重臣知重慶府、鎮蜀中,確是長遠之計吧。”
“東翁。再從大局而言,蒲節使能與李節使、呂太尉互為呼應,放眼整個西南戰局,確是最明智之決擇。”
史俊點點頭,還想說些什麼,又有些說不出來。
秋防就在眼前,大戰將起。余晦被罷免,聞詔即不管邊事,自去臨安。朝堂上卻許久不定蜀帥,最后匆匆命蒲擇之走馬上任。史俊覺得諸公好糊涂啊。
但仔細一想,又覺得這確實是最明智的決定。不論是從大局還是長遠考慮,蒲擇之都是更合適的人選諸公確實是廟算深遠。
只是心頭卻有種隱隱的不安蒲節帥要如何臨戰整頓?張都統又要如何更改布防?
“東翁,東翁。”李同禾低聲提醒道,“東翁不必太過憂慮了,說句不當說的,東翁知敘州,其實根本管不了那些,再心焦又能如何呢?”
“是啊。”史俊嘆息道,“一知州,豈能管蜀帥大事?繼續論城防之事吧,秋糧”
忽有仆役稟報道:“知州,有人求見。”
“進。”
“是,其自稱朝廷委派赴任符慶縣尉,這是拜帖。”
史俊接過拜帖一看,皺了皺眉,遞給李同禾。
“李瑕,李非瑜?倒是我的本家。”李同禾道:“可這縣尉怎就一個名字?也不說是哪年登科。”
“邊陲重地,該不會真遣初入官場之人。”
史俊低聲念叨一句,起身道:“到堂上見他”
李瑕一行人乘船,由長江逆流而上。
行至重慶府,聶仲由與林子離開,北上遂州投武信軍。
本來,劉金鎖也有個小小的軍職,是可與聶仲由一起去的,但聶仲由擔心李瑕的安危,讓劉金鎖跟著李瑕,這是在臨安時就說定的。
與聶仲由、林子分別之后,李瑕等人又從重慶府繼續溯流而上,過瀘州,終于在九月九這天抵達了敘州。
符慶縣在敘州城南面八十里,說遠不遠,但蜀中道路難行,可以乘船由長江南面的支流符江走,還要再走一兩天。
李瑕打算在敘州歇一晚,次日再啟程去符慶縣,進城之后先拜會了知州史俊。
其他人都在驛站歇著,他只帶了韓承緒到知州府。
此時在堂上看著,只見布置十分簡樸,還有幾分殘破之意。
茶水倒是不錯,是當地的“鹿鳴茶”,不過應該也不貴。
所謂“僰道出香茗”,早在周朝時,此地的僰王入朝祝賀,攜帶貢茶,自此中原始知有茶,這里可以稱得上是茶葉起源地之一。
宋朝共設立八個茶馬場,以茶葉換取馬匹,大理國滅之前,敘州就有兩個茶馬場
這些,是李瑕被關押在提刑司時,從地方志里看到的。
他一向認為努力比袖手空談有用,以前如此,現在為官入仕也是如此。
過了一會,知州史俊從后堂轉出來,看了李瑕一眼,似有些詫異。
李瑕與韓承緒站起身,拱了拱手。
“見過史知州。”
史俊恍過神來,撫須沉吟片刻,道:“有禮了,非瑜少年才俊也,多大了?”
“十六。”
史俊養氣功夫不算好,輕呵了一聲,沒說什麼。
李同禾從韓承緒手里接過公,遞在他面前,史俊掃了一眼,方才開口道:“你曾受右相派遣,北上立功歸來?”
“是。”李瑕道:“朝廷不以瑕死囚之身,委以重任,國恩深重。”
史俊有些疑惑。
他剛收到程元鳳的來信,信中卻未曾提及新任的符慶縣尉,對方若真是右相一系,豈能如此?
何況,其人尚未加冠,又無功名,右相絕不該有如此奇怪任命。
“是何人舉薦你?”史俊問道。
韓承緒聽到這里,已感到十分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