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說話,又聽得一聲鑼響,姜飯敗下臺了。
房言楷瞇著眼望去,只見又有一人上臺,依舊是不敢主動進攻,似想拖李瑕體力,反倒中劍更快。
“二十人了,他一共也就中四下。”蔣焴道,“竟是越戰越強了。”
房言楷道:“看來他是對劍術極有信心,才敢放言以一敵四十四。呵,分明是極有把握之事,卻說得玄乎其玄。”
蔣焴道:“是,他必是練劍多年,而民壯們不熟悉這套規矩,難以適應,比不過了。”
“初時,我還當他是沉不住氣、是被逼著打賭。此時看來,他分明就是想要顯示能耐。我等算來算去,被輕而易舉化解了啊。”
“是,不論如何,計劃已是敗了。再斗下去已無意義,反讓他彰顯武力。東翁不如停了吧?”
房言楷不答,顯得有些遺憾。
“東翁。”蔣焴勸道:“只需說是擔心李縣尉太累了。此時罷手,場面還好看些。萬一真讓他贏了,事情傳開,還不知是何種說辭。”
“且再等等,鮑三、伍昂、摟虎等人還未上場。”
“東翁吶,人數已過半,僥幸贏他又有何益?此非戰場,乃官場。”
房言楷閉上眼,搖了搖頭,喃喃道:“僥幸贏也是贏,輸好看點和輸難看點,有何區別?”
“怎麼回事?”摟虎喊了一聲。
姜飯已敗下臺來,臉色難看,搖了搖頭,道:“我算是明白了,這般斗劍,最有用的還是刺。若拖他體力,他更無顧忌,劍法更凌厲。”
“明白了,拼著讓他刺了,也要刺他。”
“他太狡猾了。”姜飯道:“其實我剛摸到門道,已被刺了十五下。若與他再戰十輪,我熟悉了打法,或可勝他。”
“我有個辦法。”
“說。”
“我們先在臺下練。”
“沒大多意思,這麼多人都輸了,還練?陣仗能輸,別輸了臉。”鮑三說了一句,大步走向臺,道:“下一場我上。”
“哥哥,腳步,注意腳步”
“嘿,哥哥也是的。訛人可以,臉就不能丟了?我們來練”
“獨眼豹上場了!”
茶樓雅間里,有稚氣的童聲響起。
過了一會,那童子嘆了一聲,道:“笨死了,劈劈劈,劈有個屁用啊!木劍被劈斷了。”
又聽有女子驚呼了一聲。
“呀,手帕掉了。”
牟珠低頭看了一眼,道:“不打緊的。”
她轉過頭,只見兒子江蒼正揮著拳頭,興致勃勃的樣子;女兒江荻也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李縣尉。
牟珠微微嘆息。
她自己長得不太好,兒子雖僅有八歲,小眼睛,塌鼻子,幸而隨他爹生了張方臉,男子長成這樣也算有正氣了。
倒是女兒江荻,如今已十四歲,竟也是這副長相那便有些麻煩了。
“荻兒,荻兒。”
“嗯?”
連喚了好幾聲,江荻也不回頭。
牟珠問道:“覺得李縣尉如何?”
“母親,李縣尉不是仙人嗎?你看他世間竟有這般人物嗎?”
“喜歡嗎?”
江荻猛地回過頭,愣愣看著牟珠,之后突然喜得跳了起來。
“可以嗎?!母親。”
牟珠還未回答,江荻已拉著她的手,喜道:“母親,你知道嗎?我要醉倒了!這樓好高,我覺得好晃!”
“你別急,別急。須問問你父親。”
江荻連連點頭,喜不自勝。
唯有江蒼扁了扁嘴,自顧自地小聲喃咕道:“瘋了嗎?連趙衙內都退親了,這李縣尉哪樣比不趙衙內強,瘋了,到這窮縣當了兩年縣夫人,瘋了”
忽聽
江蒼一轉頭,只見幾個民壯正持著竹竿在場下對練。
“吁!”他也連著噓起來,對著窗外大罵道:“本衙內還想著你們能贏,孬死啦!慶符縣的臉都給你們丟光啦!”
他已懶得再看臺上的比試。覺得沒甚意思,就看那李縣尉“嗖嗖嗖”的,其他人都跟傻子一樣。
目光向長街看去,江蒼忽然“咦”了一聲,道:“父親來了。”
“官人來了?”牟珠大喜,忙吩咐人道:“快,去把官人請上來!”
然而,從茶樓望去,只婆子跑到轎前與江春說了兩句,江春掀開轎簾,往茶樓上一瞪,卻沒過來,徑直往臺子那邊去了。
牟珠頗覺失望。
江蒼道:“看來父親要讓他們停下了。是也無甚好比的,李縣尉才中七下,已撂倒三十人了,真沒意思,跟假的一樣。”
“但他好有風采啊。”江荻喃喃道。
“你也好瘋啊。”江蒼道。
母女二人如沒聽到一般,只盯著那臺子。
牟珠道:“官人在說什麼?”
江荻沒應,仿佛癡了。
江蒼道:“父親肯定在叫他們別比了伍班頭他們搖頭,是一定要比,以為他們練了肯定能贏房主簿來了,看樣子,房主簿說繼續比又開始比了唉,我都說了,孬死了。”
說到這里,江蒼以手覆額,恨鐵不成鋼地長嘆道:“還比,練過了還輸,臉都丟光了,還不如聽父親的別比。”
他氣呼呼地喝了一杯茶,背過身不再看。
過了好一會,忽聽江荻驚呼了一聲。
“啊!”
江蒼回過頭,目光看去,李瑕竟是連著被人刺了三下。
下一刻,李瑕一劍刺出,正中那漢子。
“咣當!”一聲鑼響,遠遠有人喊道:“四十四場結束!李縣尉勝!”
江荻不停拍著手掌,道:“好險,好險,只差一劍。”
“險個屁。”江蒼兀自嘀咕,“前面連伍班頭都只刺中兩下,能被那賴八兒連刺四下?讓得唄,孬死我了。”
“讓的?!哇,他他他”
江蒼兀自搖頭,見姐姐和母親還在那拍手,不由道:“這有甚不了起的?母親你去與兩百個大漢比繡花,母親也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