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翻過螞蟥溝,又死了十余人。
他已經發現宋軍堅壁清野了,因前兩日遇到的村落都是空的。
出來打糧最怕的就是遇到這種情況,偏船只、俘虜、糧草都丟了,也不能直接回去。
“別追了,把這些戰馬殺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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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瑕站在城樓上,望著姜飯領著小船多二夾河上游漂下來,過了一會,看到劉金鎖與熊山的隊伍在遠處的高山上揮動旗幟……
而時近黃昏,蒙軍沒有繼續追。
蒙軍的將領比預想中要冷靜。
李瑕皺了皺眉,下令道:“傳令下去,讓鮑三與摟虎不必再埋伏。收縮兵力,明日蒙軍要攻城了。”
“攻城了?”房言楷喃喃了一聲,“這二丈不到的土墻,能守住蒙軍嗎?”
“房主簿不是一開始就讓我守城嗎?”李瑕反問道。
房言楷默然了一會,又長嘆一聲。
他倒也誠懇,應道:“這三四天來,非瑜能拒敵于山林之間,不能再想點辦法?”
“現在不行了,蒙軍已到了開闊地帶,接下來才是硬仗。”
李瑕并非是為了給房言楷難堪,直截了當又道:“房主簿若能信我,該把城頭防事交給我負責了。”
房言楷轉過頭看著他,沒有馬上回答。
夕陽從西邊照過來,把兩個人的影子在城頭拖得很長。
兩人這幾日都很辛苦,而李瑕奔波很多,卻還沒有房言楷那般憔悴。
“好吧,我這主簿,全力配合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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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蒙軍攻城前的這一夜,許多人的命運似乎也在悄然變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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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李非瑜打了勝仗?那蒙軍如何又攻到城下了?!”張遠明不悅地反問了一句。
他如今擠在慶符縣的大戶袁玉堂家中,住的雖已是最大客院,卻還是擠得滿滿當當。
整個慶符縣城都塞滿了逃難的百姓,露宿于街頭者多不勝數,張家的處境已算是最好的了。
但這夜聽說蒙軍馬上要攻城,張遠明的脾氣終還是被點燃了。
此時站在他面前的是長子張世斐、次子張世卓,皆有驚慌之色。
張世斐當先開口應道:“姓李的吹牛而已,孩兒到城頭看了一眼,一共也不過八十余頭顱,蒙軍卻還有六百余人,豈能稱勝?”
張世卓道:“可笑的是,蒙軍是從符江西面打過來的,符江以東一個蒙軍都沒有。”
“一個都沒有?”張遠明訝道。
“是。”張世斐道:“那李非瑜口口聲聲為保我張家老小,強行遷我們入城,反而是將我們置于蒙軍的攻勢之下。”
“若非是他,如今我家在在九曲園也不知有多安穩,實可恨至極。”張世卓道。
父子三人如此交談了一會,咬牙切齒。
“若能渡過此劫,絕不與這豎子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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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張遠明父子以及少數從符江東岸被遷入城中之人,慶符縣城大多數人對李瑕更多的還是感激與贊譽。
縣衙后衙之中,韓巧兒就多次聽到江縣令對她祖父說“非瑜真是了得!”
另外,如今江春收容了不少人在后衙,多是些老學者。
因此牟珠母女也住到了西廂來,占了李瑕的屋子與韓巧兒同住;而韓家祖父則搬去與江春住,把西廂空出來給幾個避難的女眷住;連江蒼屋里也塞了兩位老先生。
韓巧兒就覺得江縣令真是個大好人,怪不得大家都夸他。
她還覺得江縣令待她們一家子都不錯,每天都說“本縣與韓老先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這天夜里,江春又把兩家人聚在一起,開口還是這麼說。
韓承緒顯得有些無奈,道:“縣令放心,縣尉必然能守住縣城。”
“是啊,非瑜做事,本縣是放心的……”
韓巧兒坐在一邊,不由偷偷瞥了江荻一眼。
她覺得這幾天真是太多人夸贊她李哥哥了,這讓她生怕有更多姑娘喜歡上他……恨不得都別再夸了才好。
像昨夜,她躺下之后,還聽到里間縣令夫人對江荻說“都是你父親不爭氣,否則李非瑜已是你的夫婿了。”
這讓韓巧兒分外緊張。
她腦子里正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忽聽韓承緒咳了兩聲,道:“巧兒,還不快謝過縣令。”
“啊?”韓巧兒一愣。
“咳咳。”韓祈安咳了兩聲,道:“縣令愿收你為義女,你還不快拜下磕頭。”
韓巧兒只覺更加暈暈乎乎。
她轉頭看了看坐在上首撫著長須的江縣令,心想“李哥哥還說江縣令喜歡說反話,明明不是反話呢。”
這邊韓巧兒還沒反應過來,那邊江蒼眼珠子一轉,已是行了一禮,道:“弟弟見過二姐兒,往后與二姐兒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一家人……”
===第216章 俘虜===
慶符縣城,西城樓。
李瑕坐在椅子上睡著,再睜開眼,只見天還未亮。
“非瑜醒了?”房言楷正坐在一邊,湊著燭火勾填一本冊子。
李瑕揉了揉臉,問道:“幾時了?”
“寅時二刻,天快亮了。”
“房主簿有事尋我,怎不叫醒我?”
“讓你多睡一會也好。”房言楷放下手中的燭火與冊子,道:“并非大事,來與你談談守城的準備。”
李瑕“嗯”了一聲,聞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另人作嘔的臭味。
“這是什麼氣味?”
“金汁煮開了。”房言楷道:“箭頭也已淬過,除了金汁,還熬了兩鍋苗寨特有的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