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得太迷茫了。
終南山上斷情絕性的清修道人們每日只是清修,反倒是慶符縣那間小院里熱騰騰的年糕能讓人嗅到一點人間煙火氣
“我承諾過他,君子重諾。”俞德宸想不明白,遂給自己找了個借口。
“我們是道士啊,又不是君子。”
“史樟應該快來了,小道士幫我去應付他。”李瑕忽然道。
“我去?你們呢?”
“就說張君寶北上去尋玄逸真人了。”李瑕從袖子里掏出一枚小銀錠,遞在孫德彧手里,道:“這是給你的酬金。”
“好啊!”孫德彧喜不自勝。
“小道士真是個純粹的、樂于助人的人。”
“我覺得你說的好對啊”
史樟瞇著眼看著匣子里的頭顱,微有些失望。
從慶符到開封走了二十余日,這頭顱已有些腐爛,不好辯認。
“可惜姚端甫已去了洛陽,不然便可讓他來認一認。”史樟喃喃了一句,又想到了姚燧。
“二郎就沒想過,這未必就是李瑕?”孫德彧忽然湊上前問道,神神秘秘的樣子。
史樟道:“有可能,去歲王蕘便是殺良冒功,以假尸糊弄了事。對了,你師兄與張君寶何在?”
“張君寶說要北上去尋他的叔父,一轉身就不見了,俞師兄去找他,但好奇怪啊。”
“有何奇怪?”
孫德彧一副苦苦思索的表情,道:“那張君寶不像二郎方才形容的李瑕嗎?”
史樟愣了一下,接著微微苦笑。
“你不信你師兄?”
“我當然信我師兄,但有沒有可能是這樣?李瑕看破了師兄要去刺殺他,找了個替死鬼放在屋里給師兄殺,然后他的人重傷了師兄,又假意相救,跟著來了開封。不然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
史樟瞇著眼思考了一會,搖頭道:“不會。”
“為何不會?”
“你有所不知,李瑕如今乃是宋朝知縣,不久前成都一戰他又立下功勞,官職只怕還要再升一升。一個宋廷官做事,定要不同于以往,若還執迷于孤身入間這等小道,未免可笑了。”
“哦。”孫德彧低下頭,好生失望。
史樟拍了拍他的肩,道:“莫垂頭喪氣的,你年紀小小便能做出這般猜測,已是難能可貴。但要知道,為官者是人上人,要會的是驅使下僚做事,而非親身冒險。”
“二郎就這麼斷定張君寶不是李瑕嗎?”
史樟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抬手揮了揮,道:“告訴棲云真人,將李瑕的頭顱交給鉤考局吧我走了。”
史樟是知道的,楊果近年來一直在與宋朝的賈似道聯絡,那麼,李瑕無論要做什麼,告訴賈似道便可,根本不必孤身前來開封
然而,這日史樟將這事與史天澤說了之后,史天澤沉思了一會,卻是道:“來的就是李瑕,且他還故意露出了破綻讓你知道。”
史樟完全愣住,愕然道:“孩兒不知這是何意。”
“不知何意?李瑕在告訴我們,他來了。你自詡聰慧,竟是連這都聽不出來?連個小道童都不如”
===第366章 逼迫===
史樟張了張嘴,完全沒有會過意來。
“這李瑕怎敢來?又怎會故意露出破綻?太冒險了此事”
史天澤看了兒子好一會,見他實在沒猜出來,終于開口說起了推論。
“當時張五郎費盡心思尚不能捉住李瑕,終南山上一個不通俗事的道士卻能輕易刺殺成功?之后,一個年齡相貌與李瑕相符之人又恰好救了他,跟著他進了開封?”
“這或只是湊巧。”
“我不信湊巧。”史天澤道:“若是李瑕來,或是料到楊果有難要來相救,或是有緊要之事要與之商議,偏楊果入獄了,李瑕孤身一人,不論要做何事,必不可少的是要找到楊果背后之人。”
史樟暫時沒懂這里面的彎彎繞繞,閉嘴沉思。
史天澤道:“楊果從未告訴過李瑕聯絡了誰。因此,李瑕只知有世侯正在觀望局勢,而不知具體是何人。”
“父親是說,他是想與我們聯絡,這才故意漏破綻給我?”
“這是很明顯的破綻他在試探你。”
“試探?”
“鉤考局大肆緝拿官吏,開封城內人心惶惶,誰會關注西南局勢?成都一戰的戰報尚未傳開,誰會在乎李瑕?”
“唯有楊果背后之人?我們?”
史天澤道:“最有實力的世侯就這麼幾個,楊果又是我一手提拔的,李瑕能猜到是我,這并不稀奇。為了證實這一點,他故意在知時園附近等著,真到見了你,遂確定了史家。”
史樟問道:“他沒想到我們要殺楊果滅口?還以為我們一心反叛?”
“他當然想到了,否則他便會與你開門見山直說。”
“那他這到底是何意?試探我,之后呢?”
史天澤道:“他在暗中告訴我他來了,他想要與我談談。”
史樟依舊想不明白,道:“他為何敢冒這麼大的兇險?就不怕我殺了他?”
“你可有殺了他?他還活著。”
“這”
史天澤冷笑,道:“他僅與你打了一個照面,你未能立刻察覺異常,當機立斷殺了他,便不會再有機會。等我們反應過來,他已不見了蹤跡。”
“就算如此,他憑何確定父親會與他談?”
“因阿藍答兒正在鉤考,他手里也許有我們通敵的證據。”
史樟道:“我們并未留下證據。”
“他就是證據。”史天澤道:“李璮太蠢了,讓王蕘與楊果聯絡頻繁,阿藍答兒必是捉到把柄才會捉拿楊果,李瑕這是要將火引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