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還有,不是要我學著做女紅嗎?樣式都太丑啦,我想出門尋漂亮的樣式……”
“好了好了。五郎, 你也管得太寬。二姐兒要什麼,你親自去給她挑。”
張柔無非是到老了喜歡天倫之樂, 愿與女兒、孫子們多說話, 但其實沒工夫管這些瑣事, 隨口說著便大步往外走去。
走了幾步,他又回過頭, 看向安安靜靜站在那的張文靜。
“大姐兒?”
“嗯?父親?”
“你就沒話對為父說?”
“女兒祝父親旗開得勝。”
“高興點,回來再說吧。”
張柔腳步頓了頓,出了大堂。
他一路穿過府院, 兀自嘟囔了一句。
“旗開得勝個屁, 塔察兒才奪了漠南王的兵權就敢攻宋, 蠢材一個……”
那邊大堂里張文婉十分得意, 沖張弘道做了個鬼臉,道:“哼, 五哥你可聽到了,父親讓你親自給我挑東西,我今天要派五個婢子出門, 五個。”
“你真是煩。”
張弘道輕罵一聲,隨口讓妻子將這點小事安排了, 又囑咐哪怕只放后宅幾個婢子出門,也一定派護衛看好了……
話說到一半, 前院已有下人來稟報道:“五郎,有拜帖。”
“哇。”張文婉道:“五哥你可真是……那麼多成年的兄長, 就你沒個官職,卻一天到晚比父親還忙呢。”
“你可閉嘴吧,小丫頭片子嘴叭叭叭的。”
“我偏不閉嘴,你有本事再關著我,我要回保州老宅找六哥……”
張弘道臉上帶著絲許嫌棄的笑意,手里已接過那拜帖,卻是皺了皺眉。
“我出門一趟。”
“喂, 五哥你……”
“有事找你嫂子。”
張弘道已轉身向外走去,出堂時他轉頭看了張文靜一眼。
只見張文靜依舊嫻靜地站在那,波瀾不驚,仿佛什麼都沒想……
~~
“五郎, 怎麼了?”
沈開見張弘道出來,快步迎上前。
張弘道丟過手里的拜帖,道:“劉忠直邀我去香陽樓,他查到什麼了?”
沈開道:“沒發現他的人去了什麼關鍵之處。”
“那你查到他什麼了?”
沈開壓低聲音道:“我收買了劉忠直身邊一個親信,花了……”
“花了多少無所謂,說事。”
“那親信說,劉忠直身邊有個中年男子,稱作‘白先生’,從開封與劉忠直一道來亳州的,每日與劉忠直嘀嘀咕咕,會不會是他一直在提醒劉忠直?”
“白先生?”張弘道詫道:“我昨日并未見到劉忠直身邊有帶幕僚。”
“那白先生昨日早早便出門了,但不知去了何處,沒查到。”
張弘道皺了皺眉,問道:“這人相貌如何?”
“三絡長須,相貌俊朗,一看就是名士。”
“名士?你見到了?”
“沒見到,昨夜便不知了去向。”
張弘道眉頭皺得更深了,喃喃自語道:“白樸?隨劉忠直南下?李瑕通過韓家的關系聯絡到了白樸?不應該啊,以白樸的為人,絕不肯參與到這等勾心斗角之事……另有其人嗎?”
“五郎?”
“安排一下,我去見劉忠直。”
“是……”
~~
宋湯河畔,丹華樓。
周南與林敘執起酒杯。
“我等敬白兄一杯。”
“勞你們破費,菜太多了,可否分幾道給那些人?”白樸沒有舉杯,而是抬手指了指街邊的幾個難民。
周南、林敘對視一眼,皆有些慚愧,連忙招過店家,撤下幾道菜肴,又拿錢讓人多蒸些饃饃拿去分發。
“是因白兄來,難得開宴,平常我與遠疆斷不至于鋪張。”
白樸點點頭,道:“那就好,生民多難,大魚大肉,于心不忍。”
也是因為菜實在太多,否則他也不愿在友人面前矯情。
“白兄有大才,又有濟民之心,為何不出仕任官?”
面對這個問題,白樸只是搖了搖頭,喃喃道:“千古神州,一旦陸沉,幾回飲恨吞聲哭?”
沒有太直白的回答,但周南、林敘已明白,白樸不愿仕蒙、只愿作金國遺民的決心,紛紛嘆息一聲。
究其根由,白樸年少時曾親眼看到母親與家人們慘死戰禍,對蒙軍恨之入骨。這點,他與他父親白華不同。
“但我聽說,前些年史帥舉薦了白兄。”
白樸道:“我拂了史帥厚愛,當時也無顏在真定居留,近年亦不敢去開封見父親,只好與伯父漂泊為家。”
“也好,如今鉤考之禍愈演愈烈……”
“不談政事如何?”白樸擺了擺手,道:“若是談論歌賦文章,山川美景,我們大可歡聚,若是勸我入仕,兩位不必破費設宴。”
“哈哈,好好,不談政事,不談……”
~~
與丹華樓相距不遠處的香陽樓上,張弘道正與劉忠直對座而談。
桌上僅有兩道小菜,兩人都沒伸筷子去夾,甚至酒也沒倒。
“……所以,赤那一死,張家與額日敦巴日結下了血海深仇,是嗎?”
劉忠直說到這里,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
張弘道臉色則已完全陰沉下來,道:“你是如何臆測出這些的?”
劉忠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你可有想過,是李瑕在誤導你?”
“哈?五郎太可笑了,當我是傻子、能輕易糊弄嗎?”劉忠直盯著張弘道的眼,緩緩問道:“五郎只須回答我,你是否殺了額日敦巴日?”
“到底是誰在陷害我?!”
“五郎莫生氣,且冷靜。”劉忠直道:“放心,今日你我所言,出你口,入我耳,絕無旁人知曉。”
“我告訴你,你被李瑕騙了,他在挑撥張家與汗廷的關系。”
“不,這是我自己查出來的。五郎還不肯認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