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傾耳聽著門外的動靜，道：“讓他進來吧。”

他方才一直看著長街，確定沒有兵士進到茶樓。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

李瑕一直盯著屋門，見到來人，難得地愣了愣。

然后，他無意識地松開了攬著那歌姬的手……

===第381章 重逢===

“嗯？她是誰？”

“聽了個曲子，彈得還不錯。”

李瑕收回手，行云流水般從袖里又摸了一吊錢遞給那歌姬，道：“辛苦了，去吧幫我把門帶上。”

那歌姬委委屈屈接過錢，偷瞥了一眼門口的“小郎君”，看得出對方是個女兒身，雖扮了男裝，相貌氣質卻比自己高了不知幾層，只好不依不舍地退下去。

負手站在那的是張靜，眼見著雅間的門關上，轉頭又瞪了李瑕一眼。

“不知你聽的是哪首曲子？竟這麼好聽。”

“沒仔細聽。”李瑕不慌不慌應道。

他抬手把窗戶稍微關上了一些，又向長街望了一眼，見一個衣著富貴的小男孩帶著一眾婢女、護衛進了茶樓。

張靜又問道：“曲子沒仔細聽，但仔細抱了她？”

“你跑出來不怕又被我擄了？”

“才不怕你。”張靜笑了一下，帶著些小小的得意，在他對面坐下。。

“你這胡子粘得不錯，給我看看。”

她伸手想要碰李瑕臉上的長須，卻只是輕輕碰了一下，又問道：“不會掉了吧？”

“不會，我粘得牢。”

張靜于是壯著膽子深深凝視了李瑕一會兒。

時間很長，又像很短。

“還有眼角，這皺痕怎弄的？還能恢復嗎？”

“用蛋液粘的，像老了十歲吧？”

“嘁，也沒那麼老。你總做這種事，這次又扮成了誰？”

“白樸。”

“膽子真大，我家可有好多幕僚是蘇門山書院來的, 都見過太素先生，你也不怕被人認出來。”

“不見他們, 這次只騙一人就行。”李瑕自嘲地笑道：“但慘的是, 真的白樸竟然來了, 還被那人聽說了。我只好連夜狼狽跑路了。”

“活該，你個大騙子。”張靜道：“不過太素先生曲寫得好, 詩詞一道卻比你那書上看來差了一籌。對了，這次可有書上看來的新詞問世啊？”

“準備了一首歪詩，沒用上。要瞞的那人是個傻的, 都沒怎麼試探我。”

“念給我聽聽唄。放心放心，我不傳出去，你下次還能拿來哄人。我和你說，你那天凈沙的下闕我就沒對旁人亂說但紙條好像被五哥偷走了，他沒借此為難你吧？”

張靜說的那張紙條此時就在李瑕懷中, 上面還有她的那首小詞“題得相思字數行”。

李瑕并未把紙條拿出來, 只回答道：“他為難不了我, 你反而該擔心我為難他才是, 畢竟他是你嫡親兄長。”

“這可是你說的啊那你也別為難我家了, 好不好？”張靜換了央求的語氣道。

“好。”李瑕也干脆, 道：“你家人若肯與我好好聊聊, 我自可不為難他們。”

“你要如何聊？大可與我說，我為你轉告父兄。”

“一起抗蒙吧。”李瑕道, “我很認真在邀請他們。你也說過, 你們不是漢奸。”

張靜眼睛稍稍瞪圓了些, 接著笑了一下, 問道：“聽說你在宋廷當官了，還斬了幾個蒙古大將, 功勞不小？”

“還可以。”

“升官了？還是縣尉嗎？”她竟是還知道李瑕任縣尉一事。

“升了, 我已經是知縣了。”

張靜撲哧一笑, 手在嘴前捂了捂。

“喂，那趙宋官家小老兒也太小氣了吧？我九哥才多大年歲, 馬上要升任萬戶侯了。

以你的才干, 若肯過來，二十歲前便能統率萬軍。”

李瑕笑了笑, 道：“是有點小氣。”

“你別笑，我可不是勸你投蒙。這種事哪怕我不懂, 也知道是要從長計議, 發展實力, 最后看準時機的嘛。”

“也看你父兄的決心。”李瑕道：“我不逼他們。這次他們至少該把我要帶走的人放了。”

“你的人被扣了？我猜猜啊近日到亳州的是楊西庵公？”

“聰明。”

張靜得了夸贊, 眼睛一亮，道：“父親已出城了，我回頭與五哥說說。若他答應了你這條件，你便不為難他嗎？”

“嗯。你帶句話也好。”

“那若是沒有我，你怎麼辦？”

李瑕道：“你五哥大概也有點壓力。我本打算過幾日再給他遞個口信，他能決擇的。”

“有得談？”

“嗯。”

“攤開說多好。”張靜更加開心，道：“五哥還偏不讓我出門，殊不知我一出面，解決起問題來可比他順遂多了。”

李瑕深以為然，點了點頭，

“告訴他，既然斗不過我，就順服了吧，我不是難說話的人。”

張靜自覺談妥了一樁大事，笑著攤手按了按，伸展著漂亮的手指頭，又隨手拿著案上的小果子撥弄著，也不吃，自在地閑聊起來。

“你還沒說呢，那首準備好的歪詩，念給我聽聽唄。”

“好吧。”李瑕也不藏著掖著，念道：“一朵兩朵三四朵，五朵六朵七八朵。九朵十朵十一朵，飛入草叢都不見。”

張靜眨了眨眼，好一會又是撲哧一笑。

“你這次的詩可是有些遜色了啊。”

“書上看的，我沒什麼鑒賞水平，分不出好壞，只管拿來用。”

“這樣的詩我能作一百首。”張靜笑起來，眼睛都彎成了月牙，道：“還好你沒拿出來，免得壞了白先生的才名下次我要扮成你李大才子，也作一首歪詩。”

她拿起一顆果子吃著，在李瑕面前更加自由自在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