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許魁不一樣了,便是戰死了,老母親和妻兒也能過得舒坦。
用大將軍的話說就是“讓大家沒有后顧之憂”。
腦子里也就想著這些,許魁從江面探頭看了一眼,只見前方戰船上箭矢已再次射了過來。
“噗噗噗”
江面上血水蕩開。
許魁深吸一口氣,重新潛下去。
一切的喧囂仿佛停止下來。
江底冰冷,卻也清靜。
許魁用盡了全力,猛鑿著蒙軍的戰船。
一下,兩下
這次來是要收復利州的,這是他的家鄉,他心情復雜,偏一個方法都說不出來,只能拼了命去打。
===第497章 誰家===
縉云山一戰時,王益心用鉤繩把蒙軍船支拖到岸邊作戰,是如今江防戰最常用的辦法之一。但傷亡會更大,戰事也會拖很久。
許魁更瘋狂,在冰冷的江水里,硬是把汪翰臣旳戰船鑿穿了
當戰船的船尾緩緩下沉,船上那些戰場經驗不足的奧魯軍比蒙古老卒更容易亂。
有一枚轟天雷沒能及時拋射出去,在砲車上轟然爆炸,鐵片激射。
汪翰臣迅速放下小舟,下令撤退。
這只是一場試探性攻事,他只打算趁宋軍立足未穩時挫宋軍士氣,沒有死戰的必要。
但這位門閥貴胄、蒙軍奧魯元帥,確實是敗在了許魁這一無名之輩之上了。
在汪翰臣看來,敗得太輕巧,可謂恥辱。
他無法感受到許魁花了多大的勇氣,下了多大的決心。
這一戰對于下江鑿船的百余宋軍士卒而言,是生死艱難。
一艘艘船只拼了命地劃槳,想要溯江回到利州。
但順江攻下來容易,逆水行舟卻難。
宋軍在岸邊瘋狂地追趕,拋出鉤繩,俘虜一艘又一艘的蒙軍船只。
而下游江面上,一具具被凍到失去了知覺的宋軍士卒尸體浮起,被江水裹著向下游漂去
“元帥!”
“元帥”
汪翰臣感到江風吹來有些冷,裹了裹身上的戰袍,下了小船,進了利州城,大步走上城樓。
他臉色如常,似乎并不因這場小敗而掛懷。
城樓上,汪惟正已迎了下來。
“五叔無恙就好,我在此觀戰,見五叔本要大勝,不想船只意外沉江,甚憂五叔安危。”
“總帥。”
當著眾將士,汪翰臣還是向汪惟正抱拳行禮,道:“不是意外沉江,是被宋軍鑿了。”
只說了這一句,他已走到城樓邊,觀望著后續回來的船只。
待見到他麾下近千精兵的船只溯江而上,歸入利州碼頭,汪翰臣當即便下了軍令。
“傳令各砲臺!砲擊宋軍追兵!”
汪惟正走了兩步,站到汪翰臣身邊,低聲道:“五叔,現在放砲石,怕要誤傷后面的船只。”
“當斷則斷,不能讓宋軍追上來,萬一擴大戰事,有潰兵沖到城下。”
“可”
汪惟正想說些什麼,最后又噎了回去。
他五叔這場試探性的攻事,至少丟掉了百余艘小船,千余民壯前后還只花了不到兩個時辰。
汪翰臣轉頭看向汪惟正,神情有些尷尬,卻是語重心長起來。
“今日這一戰,我敗得不好看。”
“五叔,我沒有如此認為。”
“敗就是敗了。”汪翰臣道:“我確實低估了宋軍,看得出這支宋軍戰力不俗,士氣高昂,領軍的是個能人并非是因為敗了才夸大對手。”
“宋軍士卒能不畏死,嚴冬下水鑿船,當是強軍。”
汪惟正道:“若換我領兵前去,定未想到戰船會被鑿沉,甚至不能及時撤軍”
汪翰臣這才點了點頭。
他最擔心的,就是汪惟正年輕氣盛,見己方有三萬人,敵軍僅八千,便要出城迎戰。
這次由他出城試探,雖是輸得難堪,好在探明了宋軍戰力,接下來僅守城池便是。
“成都府路步馬軍總管李?李瑕?”
汪翰臣顯然是聽過李瑕之名的。
一路回到府中,他馬上便翻出近年來的所有的戰報、信件,要把李瑕這人了解清楚。
嘉陵江畔,呂大用瞇著眼看去,只見幾個宋軍士卒合力從江岸把一具尸體拖上來。
“是敵方主帥!敵方主帥已死!”劉金鎖大喊一聲,歡呼不已。
“讓我看看!”呂大用努力向前擠去,偏是被周圍的宋軍擋著,近不到前。
“快!送給大將軍”
呂大用看著那隊士卒跑過,一把拉住劉金鎖,問道:“真斬了敵方主帥?這麼快?”
劉金鎖反問道:“你看到蒙軍主船沉了沒?”
“看到了。”
“那不就是了,那汪惟正年輕氣盛,非要來觀戰。沒想到被許魁鑿了船,可不就死了。”
“就這樣拿下利州了?”
“那可不。”劉金鎖大咧咧道:“你不看蒙古主都死在我家將軍手上。”
呂大用猶覺茫然,喃喃道:“昭化那麼小的城都打了二十多天”
“戰場不就這樣。”劉金鎖大笑道:“都按你這樣算,還打啥?大家拿著算盤算算,這座城歸你,那座歸我,哈哈!”
呂大用啐道:“娘的,沒讓你見見我呂家軍的能耐。”
過了一會,林子過來,拍了拍他的肩。
“呂兄弟,我家將軍喚你過去。”
呂大用遂跟著林子往大帳走,已不像初來時那般趾高氣昂。
到了帳外,便聽里面李瑕正與孔仙在議事。
“今日陣斬汪惟正,想必馬上便要破城了?”
“難。城中守軍雖無主,但沒見過我們攻城,未必會很快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