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穿的襦裙很是漂亮,想必是為了相見特地打扮過的,結果沾了一身泥,卻也一句都沒說。
想到這里,李瑕便要蹲下來背她。
不等他動作,高明月卻是知其心意,笑道:“沒事的,以前逃難的時間,更難走的路也走過。”
向前大步走了一步,她回過頭,道:“你看,你妻子可不是什麼柔弱女子。”
新婚后分別了一年再相聚,高明月顯然極是歡喜,眼睛亮亮的。
她來,是要與李瑕同甘共苦,絕不肯給他多添一點亂子。
唯一有些懊惱的是沒換一身方便爬山的衣服,因當時急忙忙只想快點見到他……
===第518章 夫妻===
李瑕的帳篷就設在褒河畔的石門山上,從山上看去,能望到山河堰六壩。
韓承緒與李墉在來的路上便推算到李瑕跑來此地是為了修水利,兩人在路上已商討了許多。
此時望到褒河兩岸那如蟻群般的士卒、勞工,卻還是震驚于李瑕的手筆。
李墉負手立在崖邊,良久,搖了搖頭, 只評述了四個字。
“一塌糊涂。”
韓承緒苦笑,道:“也算可圈可點。”
李墉輕呵一聲,顯出京縣主簿的官威,道:“就那般堆麻袋,如何夯得實?”
“阿郎身邊少了文人,也只能如此了。”
“依我之見, 今日地濕路滑, 且讓勞役歇了,明日你我拿出個章程再動工如何?”
韓承緒點點頭, 抬頭向天上望去,喃喃道:“老夫不熟漢中地勢,且日頭不出,連山陰山陽也看不出……”
李墉一聽便知韓承緒是懂水利的。
但他更懂。。
因他曾在吳潛幕下做過事,而吳潛正是當世第一的水利能臣。
李墉亦拿出本事來,指派人往各個山頭上插旗, 以觀山谷里的風勢,規劃何處建水車。
而不是像李瑕那門外漢,到處開渠, 浪費人力。
……
“哦?我尋了許多當地老者問過, 才決定如此引渠的。”
“這些人或懂水利,卻不會全盤統籌,阿郎且稍待兩日如何?”
李瑕忙道:“韓老、李先生才跋山涉水而來,太辛苦了。”
“不辛苦。”
韓承緒笑了笑, 抬起手,把袖子翻起來,露出里面厚厚的棉襖。
“阿郎且看, 年節前,主母與巧兒才張羅著制了貝吉襖,暖和且輕便……”
他年歲已高,顯得有些絮叨,說過了周身衣物又說一路上那馬車如何穩當。
“回想起與阿郎相識前當俘虜的日子,何談辛苦。倒是巧兒這丫頭如今太過嬌氣了,太過嬌氣。”
李瑕正看著韓承緒臉上的皺紋出神,那邊韓巧兒已抱著一疊臟衣物從李瑕帳里出來, 聞言便不依道:“祖父胡說,我才不嬌氣。”
韓承緒撫須笑笑, 拉著李墉自去望山看水。
李墉方才官氣十足,到了李瑕面前卻半句話沒有, 隨韓承緒走了幾步, 又回過頭看了一眼,滄桑地自語了一聲。
“身量也竄得太快了啊,莫再長高了……”
“西陵說什麼?”
“沒什麼。”
“且讓小夫妻好好聚聚吧……”
~~
李瑕掀簾走進帳中, 只見高明月正跪坐在地毯上給他擦盔甲。
終究已是夫妻, 她不再似成親前那樣一見李瑕就羞。
“你這里怎一點也不臟不臭?二哥要是沒嫂子在身邊,臭烘烘的。”
“因為我從小就獨自在外比……”李瑕道,“那時便要勤收拾、要養成嚴于律己的習慣。”
“我還以為你是為了把那件被劃破的衣服藏起來這才收拾的。”
“那倒不是。”
“真沒受傷吧?”高明月睜大了眼。
“破了內甲,劃了點皮,沒事。你親眼看看?”
“嗯?”
李瑕已解開衣襟往前走了兩步。
高明月臉一紅,些許慌亂之后便強自鎮定下來,畢竟是自家丈夫,不能讓他嚇退了。
目光落處,他胸膛前果然是添了一道小疤,已然結痂了。
“傷得真不重。”李瑕又向前一步,“你摸摸看便知道,疤很淺。”
過分的自律才淬練出的體魄,隨著他掀了衣袍,寬厚的肩背至腰上的斜斜線條便擺在高明月眼前。
她臉上一燙,已是飛霞滿面。
偏知李瑕是故意逗自己,她于是還想勉力維持主母顏面。
“我又不是……又不是沒摸過。”
細若蚊吟,并無高明月想要的氣勢。
“我是說疤。”李瑕道:“新添的,你確實沒摸過。”
“我說的……說的也是……”
高明月臉更紅。
她如今已盤起發髻,比當初更有些風韻,睫毛撲棱著,似想看他又不敢,平添一絲柔情似水。
李瑕又往前湊過來,低頭想與她對視,她羞得避開。
于是他看向她膚若凝脂的脖頸,見她還掛著他送的銀鏈子。
高明月感覺到李瑕的呼吸觸到耳垂,終于是受不了他這般有攻擊性的親近,伸手輕輕推了推他。
“大白天的,你不要……這樣。”
“嗯?”
高明月又羞又急。
“你欺負我……”
李瑕遂擁住她,感受著她的柔軟。
真被擁著了,高明月反而放松了下來,貼著李瑕的胸膛,平靜了許多。
“一會巧兒要進來了。”高明月道:“嗯,我看了你這營地……夜里,我與巧兒一起睡。”
“那我呢?”
“我們在地毯子上鋪床就行。”
“我也想睡地鋪。”
“不行的……”
李瑕問道:“你怕我?”
“我沒有……嗯,有一點怕。”高明月輕聲道:“但更多的還是很想很想你……”
兩人互訴了幾句衷腸,帳外傳來了韓巧兒的說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