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至此,程元鳳再次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稟皇后,臣以為,當立忠王,且將李瑕押下,待查清為宜。”
范文虎冷笑了一聲,道:“從未聽說過有弒君之嫌還要查清的!”
“李瑕乃一方閫帥!”饒虎臣道:“官家還從未罷免李瑕蜀帥之職。僅憑爾等三言兩語……”
“宗召兄!休誤國事,今日是定國本。”程元鳳低喝一聲。
正在此時。
董宋臣匆匆從后方入殿,向謝道清稟報了一句。
“稟皇后,慈憲夫人想要與諸公見一面……”
這其實不合適。
但今日并非正式朝會,官家生母想與群臣見一面,群臣也不且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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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曼娘先是因趙與芮病故而悲傷,昨夜昏迷了一會,醒來后聽說皇帝兒子沒了,更是悲痛不已。
老年連喪二子,白發送黑發……
她此時已走不了路。是由幾個宮人攙扶進來的,到了殿上之后,換了她身后的全永堅上前攙扶。
群臣見此情形,不由紛紛嚎啕大哭。
“慈憲夫人……”
“我等……對不住官家啊!”
“老夫人節哀……”
“……”
賈似道目光看去,見是全永堅也在,不由又自信了許多,抹著淚,深深行了一禮。
“老夫人……似道愧對老夫人!昨夜未能護住陛下……”
全曼娘走不動了,停下腳步,目光空洞,喃喃道:“似道,你過來。”
賈似道連忙起身,擦著淚水上前。
“老夫人……”
全曼娘拄著拐杖,抬起蒼老的手,想去扶賈似道的肩。
然后,
“啪!”
當著群臣與皇后的面,一記耳光拍在了賈似道的臉上。
大殿皆靜,良久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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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 關鍵一環(為盟主“_書友A”加更)===
“啪!”
聲音不大,但所有人都聽清了。
垂拱殿上寂然無聲了良久。
最后,賈似道先跪下來,慟哭道:“臣有罪……臣未能保護好陛下……”
全曼娘老眼中滿是血紋,她閉上眼,臉上皺紋更深,開口只說了四個字。
“禍亂朝綱。”
所有人再次愣住……
殿中大部分人都是賈似道之黨羽,個個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有李瑕還在平靜地看著這一幕。
全氏這一巴掌能改變多少事呢?
新帝未登基,賈似道這宰執兼樞密院使的權柄,改變不了……
但賈似道卻隱約已意識到了什麼,跪在地上,回過頭瞥了李瑕一眼。
這一眼之間,他想了很多。
想到與嚴云云所說的那些話——
“李瑕弒君之后,若能活下去,才算本事……”
“破規矩容易,立規矩難,李瑕有這本事嗎?”
全氏這一巴掌,太像是幼年時母親給自己立規矩了。
然后,賈似道看到了李瑕的眼神。
他們都沒開口。
但李瑕的眼神像是在說話。
“你想在規矩內玩是吧?這,便是新的規矩,你守還是不守?”
彼此無言。
賈似道眼中泛起怒意,不是對全曼娘,而是對李瑕。
……
“老身,不敢干涉朝政。”全曼娘聲音極慢,喃喃道:“老身來,就為做這一件事……現已做完了,敢問諸公,可否容老身在此歇歇?”
“快,請慈憲夫人坐!”
全曼娘只封了國夫人,當著群臣在,她不敢坐在皇后的位置,道:“禥兒,扶老身過去。”
全永堅連忙讓開。
全曼娘由趙禥扶著,在角落里坐下。
趙禥始終是縮著頭,自始至終不敢說話。
而賈似道還跪在那,起也不是,跪也不是。
他馬上有了應對辦法,向謝道清看了一眼。
謝道清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道:“賈相快起來,母親……慈憲夫人過于哀慟,請賈相見諒。”
聲音很尷尬,她終究是怕激怒賈似道。
只說一個原因……范文虎尚在殿中,沒有皇帝能鎮住這大將。
場面已極為難堪,也幸而今日只是秘議。
唯有程元鳳至此時猶在努力穩定局勢,開了口。
“家國突逢大厄,還望諸公冷靜、體諒,一切以國事為重。”
這話是說給賈似道與李瑕聽的。
大殿上只有這兩人最擅戰,一個曾守川蜀、一個曾守荊湖。
眼下沒有天子,程元鳳實不愿再起沖突。
“非瑜啊,遭逢國喪,你暫居臨安如何?若你是清白,本相必保你無恙。”
李瑕搖頭,抱拳向天,道:“西南戰危,我奉陛下之詔命回蜀鎮守,豈敢因無端誹謗而滯留?正是國喪,我更該舍身為國。”
“誹謗?”賈似道喝道:“你敢說你未參與弒君?!”
挨了一巴掌,他火氣也上來。
心想大不了就是擁立宗室而已。
“不錯!”趙與訔登時出面,喝道:“李瑕弒君嫌疑極重!”
此時此刻,他比任何一個賈黨都急切。
恰是因李瑕回臨安,將局面扳回到如此地步,激怒了賈似道,加上全曼娘那一巴掌。逼得賈似道不得不站到了趙禥的對立面。
趙與訔恨不得賈似道現在就與趙昀之血脈一刀兩斷。
葉夢鼎臉色又是一變,也不知該如何再繼續拉攏賈似道保忠王。
程元鳳忙喝道:“左相!沒有證據之前休得再指責非瑜……非瑜,就居臨安等真相查明如何?”
李瑕不肯相讓,道:“右相話里話外之意,也是認為我弒君?”
饒虎臣喝道:“右相以社稷為重,你若清白,等事實查清又如何?!”
“他清白?!滑天下之大稽……”
大殿上再次混亂。
當所有聰明絕頂的重臣聚在一處,場面竟愈發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