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七日,臨洮決戰開始。許魁、林子已兵出大散關,封堵劉黑馬回援道路,阻斷關中消息。
四月二日,劉黑馬折返,汪清臣南下支援關中,皆被宋軍堵截于險道。
四月中旬,許魁、林子撤回大散關;劉黑馬拒絕長子提議;汪清臣回到鞏昌,與汪良臣商議。
汪良臣確定宋軍兵力正在急攻京兆府、布署關中,決定趁機奇襲漢中。
整編兵力、抽調俘虜、攜帶了一月口糧……之后,三萬騎兵與一萬俘虜,由鞏昌直奔祁山道。
五月六日,汪良臣先鋒兵力抵達祁山道大崖山。
九日,其后軍穿過軍陣,李瑕伏擊。
……
此時,距離李瑕定下“引敵入伏”的思路,已過了半年。
而汪良臣起意出兵,卻不過半月。
再看李瑕這半年,兩個月用來設伏,前四個月都是用來讓敵人“起意”。
一開始并不確定誰會起意。
看誰更傲、更貪。
劉黑馬不來,他老了,傷病交加,損失慘重,沒有這個心力,任李瑕使盡千般手段,就是不愿來。
汪良臣來了,他還年輕,銳氣十足,正是奮發進取、為家族打拼基業的時候。
何況臨洮一戰給了他莫大的信心。
所以,汪良臣死了……
~~
“四哥!”
汪清臣好不容易聚起了三百余親兵,正奔跑在混亂的戰場上,聽到爆炸,回頭望去,終于望到了被熊熊烈火吞噬汪良臣。
隔著百余步,他救不了他。
“四哥啊!”
淚水決堤而出,汪清臣揚刀,悲呼,繼續向山上沖去。
他回想起一切,猶不知這次敗在何處。
臨洮一場大勝,之后得到消息宋軍正在圍攻京兆府,他領兵支援,被堵截于渭河險道。
于是確定漢中空虛。
自然而然便決定取漢中了。
他四哥汪良臣作了主,除了大哥汪忠臣認為“太倉促”,其他人全都不反對,個個都巴不得多攻城掠塞,封領一方。
尤其是他的長侄汪惟正、五哥汪翰臣,因曾丟了利州一直耿耿于懷,更是竭力支持出兵。
陜西總帥以大勝之威下了決定、鞏昌總帥附和,此議當時順暢至極。
哪怕出言反對的大哥汪忠臣,也沒能想到會有伏兵。
劉家一直言之鑿鑿李瑕要取京兆府!
數月來所聞所見,全是李瑕在取京兆府!
若再重來一百次,在沒預料到有伏兵的情況下,汪清臣依舊不知該如何避免這場厄運。
思忖起來,這真是太殘酷的一件事。
憤怒、絕望……
汪清臣大步向山頂上沖去!
此處叫東淮溝,山勢陡峭,只有一條山脊還算平緩,勉強可以攀援。
終于,爬了數十步,山道上的可怖動靜稍遠了些許……
“啊!”
汪清臣正在驅使慌亂的士卒,突然腳下一痛,摔在地上,低頭一看,只見腳底板上鮮血淋漓。
一個鐵蒺藜已深深刺在他腳底板上。
劇痛鉆心,之后是奇癢無比。
鐵蒺藜上抹了草毒……
只在這一摔之際,卻見山上木石滾滾而下,聲勢驚天。
前方,不少踩到鐵蒺藜的士卒還在哇哇大叫,抬眼一看,魂飛魄散。
“嘭!嘭!嘭……”
滾木越來越響。
汪清臣悲從中來。
到現在為止,他連一個宋軍士卒都還未見到,不知對方到底有多少人,到底安排了多少埋伏的手段。
沒有一個月光景,這些是準備不出來的。
可一個月之前,臨洮決戰都還未結束,宋軍如何就開始準備……
“嘭!”
一根滾木砸下,重重砸在汪清臣身上。
“噗!”
五臟六腑似被震碎,鮮血狂噴而出。
汪清臣竟還未死,最后怒吼了一聲。
“攻山啊!”
“……”
沒有人攻山。
隨他攻山的三百人已有不少人受了傷。其余人見此慘狀,已駭得魂飛魄散,掉頭就跑……
攻什麼山,莫說山上還有多少埋伏,爬上去了能殺得過以逸待勞的宋軍嗎?
士卒們根本連宋軍有多少人都不知道……
~~
“攻山?!你他娘拿什麼攻山?!”
山頂上,昝萬壽破口大罵。
他并不知道汪良臣死了沒有,反正看到那大纛倒下,他就當汪良臣已死。
有個副帥想要攻山,他倒是看到了。
一開始是不屑,此時砸死了對方,終于激動起來。
“干,斬了一個副帥……哈哈!”
昝萬壽文武雙全,與王益心那種粗莽武將不同,此時卻吼得比王益心還大聲。
“這種地勢還想反敗為勝?攻上來啊!老子弩箭還沒發,來啊!嘗嘗老子的大弩……繼續發砲!”
喊到一半,眼見山道上又有敵將試圖收攏人馬,昝萬壽抬起望筒,入目又看到一面什麼總管的大旗。
他激動到快要瘋了,狂奔回砲車邊,親手又拿起一枚石脂火球放上砲車。
“發砲!發砲!娘的,娘的,老子這里全他娘是功勞!”
~~
再往東面一百余里,石溝山。
阿吉拄著大刀向山下看去,抬手,止住了麾下還在放砲的士卒。
“多帶這一萬俘虜來,還不如就只帶三萬人哩。”
她喃喃自語了一聲,喝道:“兒郎們!調轉砲車,打還能成陣的戰兵!”
山頂上吱吱呀呀的聲音響起,砲車已轉了個方向……
阿吉在釣魚城時常見她丈夫駱望山隨王堅演練,追隨李瑕之后,被當作心腹將領來培養,指揮起來也是有模有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