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希憲感到背上一股大力傳來,已被推到對方馬下。
他抬頭看去,見是儀叔安麾下將領儀忠,終于是心神大駭。
一瞬間,他想到儀家竟也投了李瑕?
頃刻又反應過來,這不可能的。
“李瑕便在那,拿下”
“拿下他!”
儀忠大喝一聲,手一指,卻是指向廉希憲。
“你等受宋人欺騙”
儀忠見廉希憲要撲上前,吃了一驚,連忙抬起手中大棒,以棒柄重重敲在廉希憲頭上。
廉希憲還待掙扎,已有兵士上前團團摁住他。
“彭!”
打得頭破血流。
“拿得便是你廉希憲!帶走!”
儀家兵士忙將人五花大綁丟上馬背。
儀忠長出一口氣,轉向黃河岸邊那些關中來的兵力,眼神愈發鄭重。
“傳令下去,廉希憲通敵叛國,誰敢再隨他作亂,一并誅殺!”
大喝聲中,那些長安來的蒙古漢軍士卒已全然驚愣住。
自始至終,李瑕只是沉默安靜地站在那,看著這一團混亂。
數十余騎已堵上來,圍住了他們。
儀忠才轉回頭來,正要說話,后面又響起一聲大吼。
“慢著!誰敢動我張家勇士!”
須臾,一名未著甲的大漢驅馬而出,先是冷冷瞥了李瑕一眼,不情不愿地抬起手指了指。
“他們正是奉我命令,從關中擄來叛徒。”
“是,張將軍麾下果然個個不凡。”
張延雄臉色極難看,喝道:“那還圍著做什麼?!回頭我自會將情況告知你。”
他自顧自地踢了踢馬腹,拉過韁繩便走。
儀忠忙驅馬跟上。
“張將軍息怒”
“人既然拿到了,讓儀叔安來見我!這次的事若不給張家一個交代,不死不休!”
張延雄哼了一聲,卻是又揮了揮手。
那些圍堵著李瑕等人的騎士向西涌去。
卻又有二十余騎圍過來。
李瑕始終站在那,直聽到有個聲音在包圍圈外響起。
“讓開,都別動他”
李瑕眼神一變,舉步,穿過前方騎士的陣列。
刀鋒離他很近,他卻安步而行,絲毫不怕有人揮刀一刀將他噼死。
一個個騎士撥馬讓開
李瑕停下腳步。
只見眼前的馬上坐著一個男裝打扮的女郎,因被馬匹堵住,只好低頭整理了一下頭上的冠巾,動作像是有些緊張。
再一抬眼,她見到李瑕,微微一愣,抿嘴笑了笑。
是張靜。
李瑕不由也笑了笑。
周圍的嘈雜聲靜下去。
對視著的兩人什麼都沒說,又像是什麼都說了。
最后是張靜得了提醒,想起還得說些什麼。
“嗯”
她努力收斂了神情,卻還是掩不住明眸中的笑意,清了清嗓,提高音量,道:“不錯,今次之事,你辦得很不錯,捉到了賣國的叛徒,洗清了張家的嫌疑。”
末了,微微仰頭,又補了一句。
“我會賞你。”
她以吩咐的口吻說了一句,不由有些得意。
李瑕笑笑,抱拳道:“多謝小郎君。”
“上馬,帶上勇士們隨我走,到了鎮上,再仔細匯報。”
李瑕跨上馬,領人跟在張家的隊伍后面,向西面風陵渡的鎮子行去。
此時,右邊是峰巒如聚,左邊是波濤如怒,身前身后皆是蒙古兵馬。
然而他卻恍若未見,目光落處,只見前方張靜不時回頭看來。
李瑕張了張嘴,卻并未發聲。
張靜自然看得懂。
他說的是“別看我了”。
張靜“哼”了一聲,甩過頭去,冠巾的纮帶也輕輕搖晃起來。
李瑕看著那輕輕晃動的纮帶,只感到一陣輕松
===第668章 確鑿===
風陵渡。
相傳,黃帝賢相風后便葬在此地,謂之“風陵”,因此得名。
此處是黃河從北拐向東的拐角,擺船渡河的交通要沖,原本商旅頻繁往來。
可惜如今河道不通,只能看到兵士逡巡,防備著對岸的宋軍。
鎮外一個個偌大的驛館中已無商旅,盡數被征用。
九月初六,儀叔安已趕到風陵渡
儀叔安的父親是儀肅,于金國末年檄攝虢州,在中條山上壘堡抗蒙,見宣宗竄逃汴梁,心知大勢已去,遂投降了蒙古,依金國舊制,佩金符,任為解州節度使。
儀肅在世時,儀叔安便曾北上九原城,質于阿剌海門下。之后承襲了父爵,鎮守解州。
這些年過得寬舒,無非是每年征收五戶絲押送給宗親,儀家甚少被征調作戰。
近來卻有風雨欲來之勢。
七月時突然收到了廉希憲的急信,言劉黑馬已叛蒙歸宋、京兆府不可守,并要求儀叔安搜查張柔之女,以防張家有通敵可能。
儀叔安雖看不懂,但還是照辦了,封鎖了蒲津渡。
派人搜查了許久,果然找到了張家女,好言請對方到解州城等事情查明,對方卻是逃入了中條山。
沒多久,張延雄領人趕到,要求儀家放人,儀叔安便覺兩頭為難,再派人去請廉希憲來應對,竟是不知廉希憲去了何處。
之后,潼關失守、廉希憲身亡的消息傳來儀叔安忽然發現,解州已處在與宋交戰的前線。
他只怕張家是真的勾結了李瑕,下一步就是攻解州。
直到三日前,張延雄帶了好幾個人證過來
“你說什麼?!廉相未死!投了李瑕?!”
若說廉希憲沒死,儀叔安是相信的,但說其投了李瑕,實在讓人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