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冶卻沒有這些感慨。
他讀書科舉,本就是想經世濟民。
之所以不仕忽必烈,是因為“世道相違”,懶得去當個翰林學士,寫些阿諛章增其名望。
但忽必烈請了兩次,若再第三次,李冶也是不敢拒絕的。
他又不傻。
活到這把歲數了,什麼事看不明白?
至于李瑕說實話,李瑕與忽必烈,李冶都看不上,一個是宋國叛臣,一個是蒙古強虜。
李瑕與忽必烈的不同就是沒有那些一請三請,直接把他強擄了。
還能如何,罵了一通,找個臺階下了,做官就做官吧。
反倒是做了這官之后,李瑕竟還真放權給他民生經濟之事,且正好得以一展平生所學,叫他頗為驚喜。
這日議過事,回到公房,李冶正繼續伏桉統籌,卻有小吏快步過來。
“敬齋公請看這個”
李冶先蓋上桉上的書,方才接過幾張券引。
瞇著老眼看著上面的數字,他微微訝然,道:“這張是”
“是偽券,重慶府有人憑此兌走了大批糧食,察覺不對,一查,果然是假的。紙質、工藝,蜀地不該有人能以假亂真到這地步。”
“這防偽編號也沒錯,是有人泄漏了算法?還是被算出來了?”
李冶喃喃了一句,眼中卻是綻出饒有興趣的光芒來。
他并未拿最復雜的算法來加密這些數字,以免各地券引查核算起來不方便。
本想著自己于算學一道已獨步天下,無人能破解。
倒沒想到,宋國還有這般人物
“好,好,果然還是南面學術昌盛,好啊。”
李冶忽覺這王府的屬官當得實在有趣,捻須喃喃道:“那老夫就陪你們玩一玩也好”
這日,褒園。
“貴人,王翠說有急事求見。”
閻容正拿著一本賬簿在算她的分紅,聞言,懶洋洋地道:“都說了不要讓她隨意進內院,我那位信不過她。”
“王翠遞來了這個。”
閻容轉頭一看,忽起身道:“讓她來見我。”
“”
“你說什麼?”
“當時任梅不見之后,秀環便察覺到不對,她實在不知還能找誰了”
良久,有什麼東西砸碎在地上,碎瓷濺了一地。
“臨安這些人都死定了,都給我去死!”
===第716章 治家===
褒園原是一位褒姓人家的園子,因打算遷居到成都去故而賣了。
李瑕本以為閻容住下之后會換一塊牌匾,她卻并未如此。
偶爾抵死纏綿之后,她也會問李瑕自己是不是他的褒姒。
李瑕待她自是遠未到“烽火戲諸侯”的地步,無非是玩笑話,多添些意趣。
他來的時間像是有某種規律,一般隔了四五日來一趟。
穿過竹圃小徑,正見王翠從內院出來,李瑕停下腳步,臉色雖不顯,心中卻微有防備。
王翠卻是沒理他,繞了一圈,自出了院門。
那避著李瑕的樣子,倒像是李瑕要刺殺她一般。
……
“你那女侍衛不如放回臨安,她留在這也找不到機會殺我。”
進了主屋,隨口說了一句,李瑕未聽得閻容回復,轉過屏風,正見她背身坐在那哭。
“怎麼了?”
閻容腰一擰,撲在李瑕懷里便大哭起來。
“嗚嗚……我的趙衿被人害死了……你幫幫我,派人到臨安查,殺光他們,把敢動她的人全都殺了……嗚嗚……你再派姜鉤子去臨安,把他們的心肝挖出來,幫我好不好?嗚……”
李瑕輕輕拍著閻容的背,卻不馬上表態。
閻容卻是真的傷心欲絕了,淚如雨下,將他前襟染濕了一大片。
“臨安那邊還傳她是病死的,但不是……她是被人害死的,秀環都發現不對了……”
等閻容哭了許久,稍緩過來了,李瑕拿手背擦著她的臉,道:“為何說是被害死的?”
“趙衿偶爾是有心痹之癥,但秀環陪在她身邊,素來都備了麝香保心丸,以往每次服用之后便好的……”
李瑕如今對趙氏家族這常見的遺傳病也算了解,精神方面如英宗、寧宗以及當今那個皇帝,還有就是屢屢無后或孩子養不活。
另外大概是心腦血管方面,趙昀就有嚴重的腦溢血。
此時聽閻容說“心痹”,他猜測趙衿大概是有些冠心病之類的癥狀。
“我看她那般好動,想必心痹還不算嚴重?”
“任梅不見了之后,趙衿每次用藥,反而喘得厲害……秀環也是傻,到后來才懷疑被人換了藥……”
“也許是正好大病了一遭,病灶才顯出來,藥效相克?”
“不是的。”閻容喊了一聲,搖頭不已,恨恨道:“就是有人害她,不然秀環也不會派人來找我,她得是完全找不到人幫她了才能千里迢迢傳話到漢中來啊……嗚嗚……”
李瑕又摟著她拍了拍,問道:“秀環人呢?”
“不見了,秀環也不見了。”
“具體是如何回事?”
“你看這個。”閻容這才想起遞了一封信給李瑕看。
那該是公主府的侍婢秀環寫給王翠的信,說的是任梅不見了,趙衿生了病,且察覺到公主府中的麝香保心丸被人換了,讓王翠早些回去。
信上也只說了這些。
閻容道:“秀環將這信交給一個信得過的仆役,那仆役還在準備,訂了船約定兩日出發,結果就在次日,他便得知公主死了,秀環也找不到,他不敢在臨安多待,走陸路趕到了吳江才敢乘船……別的他就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