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李哥哥什麼都好,全都超好的,就是每次要求人晨練也太嚴肅了……張姐姐你看我,好不容易才變白的,都曬黑了。年兒,你也不喜歡跑步吧?”
“不會啊,我可不習慣被人侍候,就想動一動。”
“你這年兒,顯得我多懶啊。”
張文靜由得韓巧兒在那鬧,一邊讓唐安安喝了藥去歇著,一邊叫雁兒、鳳兒去準備些熱水來給李瑕沐浴。
好一會兒之后,待鳳兒過來稟報了一聲,她便起身往澡房走去。
雁兒正抱著條澡巾趴在那往屋里瞧,一轉頭見自家大姐兒來了,反而告了一狀。
“嫌奴婢洗得慢,要自己洗呢。”
張文靜見了也只是笑笑,接過她手里的澡巾,道:“去睡吧。”
她自推門進去,繞過屏風,正見李瑕脫了衣服,眼神便有些敬佩。
“那年在鹿邑你這身肉還沒這般硬吧,不然怕是箭都射不進去。”
“夸張了,但肌肉對內臟確實有很大的保護作用,戰場上死掉的概率也能低些……”
“不好笑。”
張文靜嗔了一句,見李瑕故作一本正經的模樣,卻還是莞兒一笑,上前給他搓著背。
“聽嫂子說,你要帶五哥到重慶去?”
“嗯,趁如今讓他多熟悉蜀中情況,過兩年便可坐鎮后方了,張五郎是守成的人才。”
“我怕五哥見了高二郎,相處不好,該多囑咐囑咐嫂子。”
“倒也不必。”李瑕道:“正好是他們相處不好,我有空時得摁著他們好好相處,不求他們如膠似漆,能彼此和氣、不誤公事就好,以免往后戰亂之際不能配合。”
“能做到嗎?”
“我強。”李瑕道:“有足夠強權的領導,不等起苗頭就開始嚴禁內部爭斗,做到應該不難。”
“防范于未然?”
“嗯。”
張文靜忽有些走神。
她心里對他是很崇拜的,很早之前就是,那年那持劍策馬時的英姿、敢殺蒙人的膽魄,北地就少有豪杰能與之匹配。
近年,她則愈發感受到他的強,強在體魄、也強在意志。
他隨口說出的“我強”二字,是骨子里的自信,以及漸漸形成的霸道。
于國事上,李瑕常說的是“宋的問題在于弱,需要有強者來替”。
于私事上,他實在也是體力強悍……
此時說的是張五郎、高二郎之事,但其實,李瑕對她與高明月也是一樣的,想讓兩個女子能一直相處得好。
此事其實說來簡單,其實也難,她與高明月都是出身名門,能包容侍妾,于對方卻難免在意。
之前元嚴說李瑕治家很厲害,張文靜不算太懂,如今才愈發知李瑕厲害。
她一雙柔荑撫過李瑕的肩,笑了笑,莞爾道:“官人是強……還喜歡恃強凌弱。”
“哪有恃強凌弱?”
“嗯?”
“不是說在外面,是說在家里啊。”
“那我就更沒有。”
“休以為我不知,安安是如何病的?”
李瑕微微苦笑。
他倒是沒想瞞,唐安安自己覺得那般病倒了實在是丟臉不愿說。
本以為她舞技了得,又愿意配合,再加上著實是漂亮……當時確實是很盡力,不想她確有些嬌弱,卻是病倒了。
“既說的是體力,你還不好好鍛煉?”
“哼,果然是好色之徒,我說沒來由叫人家隨你晨練。”
“說到這個,我問過大夫,你如今還早,是可以多動動的,你這身子骨更嬌弱,我本該早些帶你練練。”
“我可是名將之女,會騎馬、會射箭,哪能比安安嬌弱?”
這件事李瑕還真是最清楚不過,自認沒有冤枉了張文靜,又道:“若不喜早起,我們可以傍晚鍛煉。”
“才不要,你說瑞國公主年紀輕輕就病死了,卻又說她喜歡蹴鞠,可見強身健體也可能會病的。”
“那不一樣的,她是先天……嗯?”
李瑕回過頭看,發現不知何時,張文靜已將他的頭發綁成了兩條麻花辮,一時也是無言以對。
“快幫我解開,配上我這身肌肉很可笑的。”
張文靜不由好笑,眼睛都彎成月牙。
“你不說我還不覺得……好好笑……那你別逼我受累了嘛?我是有些嬌氣,又不是嬌弱。”
“那等生了孩子再談?”
“到時我跟著明月姐練,才不跟你……頭發也洗嗎?怕擦不干。”
“夜還早,干得了。”
張文靜不再說話,臉上卻浮起一抹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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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天才亮,韓巧兒吃力地爬起身來,揉著眼道:“再忍一日,明日我便回家里住。”
以前不愿過去,她都叫那邊“韓府”,如今便成了“家里”了。
推開屋門,正見晨曦中,李瑕舉起一塊重重的石墩。
韓巧兒不由無可奈何地嘆惜了一聲。
“文靜姐說的對,李哥哥好能折騰啊。”
……
小小的埋怨也許是有的,但等韓巧兒被接回韓府不到半日,她卻已懷念起郡王府來。
“父親,女則三十卷,女兒早就背下來了。”
“背下來?我看你是毫不理解,為父特為你寫了批注,全背下來。你記力不凡,該是花不了兩日,之后學女紅……”
“女紅?可是女兒……”
“沒有可是,為父早便看你太過散漫!還看著為父做什麼?嬙娘,你來督促她,這丫頭越來越不像話。”
韓巧兒抬頭看了看她那大著肚子的繼母孔氏,再一低頭看了看桉上她父親嘔心瀝血批注的女德,心里已只有一個念頭。
“韓府真是個苦地方……再熬幾日,我就要回家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