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封在永寧縣,一則此處靠近洛陽這繁華大都,二則永寧縣域內有金礦,就在縣西南的熊耳山脈當中
中統三年,三月十七日,忽撒蠻聽說宋人出兵洛陽,非常詫異。
“家養的小狗竟然敢來攻打猛虎?”
“成吉思汗的子孫爭奪汗位時,名叫李瑕的小狗叼走了關中這塊掉落在一邊的骨頭,現在又想要咬下河南這塊肥肉。”
答話的是他麾下最聰明的奧魯官,名叫孛禿。
孛禿不僅會說漢話,還隨著薩滿學過回鶻,甚至還會一部分漢字,平時為忽撒蠻記錄金礦的收成。
此時才有信使從洛陽回來,孛禿便負責給忽撒蠻通報戰況。
忽撒蠻聽了卻是翻了個白眼,問道:“然后呢?那些漢軍打不過這只小狗?”
“依董炳說的那些話,意思是本想把小狗引到籠子里來。”孛禿道:“但董炳沒想到小狗有兩千騎兵,怕把他的籠子給頂翻了。”
“然后呢?需要我帶領勇士出擊嗎?”
孛禿道:“董炳是說,希望我們關閉城門,封鎖住崤道,把李瑕堵在洛陽以西。”
“無用的漢軍。該做的是擊敗李瑕,而不是堵住他!”
忽撒蠻罵了一句,顯得頗為不屑。
他只有一千戶的食邑,卻可拉攏出兩個千人隊。
當然不會全是蒙古勇士,其中大部分都是回回人、漢人。但猛虎領著羊群,也能讓羊群變成老虎。
木華黎的子孫,自是看不起懦弱的宋人,哪怕對方是一個王爵。
沒過多久,鳴鏑聲響。
一道狼煙也從永寧城頭上騰起
李瑕的戰略目的很簡單。
他要盡力襲擾河南,牽制史天澤的兵力。
不管這難不難、險不險,他只知道一點,即在李璮還在時與忽必烈開戰,一定會比等李璮覆滅了再開戰要輕松得多。
眼下是春耕的時候,以騎兵打出潼關,將戰場推到潼關以西。
他知道黃河上有蒙軍水師在埋伏,所以,他只帶兩千騎兵,而不抽調黃河防線以及潼關的守軍。
這反而讓山西的蒙軍將領難以抉擇,要不要渡黃河攻關中?
關中主力尚在,對蒙軍而言,渡河強攻顯然不是好的時機,而李瑕僅有兩千人,用河洛的兵馬包圍就足夠了。
對李瑕而言,要做的就是讓蒙軍知道,僅憑河洛的兵馬還圍不住他這兩千人。
只要他小勝兩場,就能作出有可能攻下開封的姿態,逼得山西的蒙軍支援,或逼得史天澤不敢離開。
相當于以少量兵力,打亂了蒙軍在山西、河南的布局。
所以說,李瑕的戰略目的不在于攻城略地,只是“打亂”二字。
把對方的布局打亂了,就相當于占據了主動。
而眼下的情況是,坐鎮洛陽的蒙古將領也被李瑕打了個措手不及,原本的戰略布置沒能防住突然殺出的兩千騎兵,只好等他孤軍深入再重新包圍。
李瑕沒有攻城的實力,只希望盡快找到某個蒙古貴族的莊園,劫擄一番。
他正在學習小股騎兵的縱深戰術,用得還不是太熟練
這日,才行過崤山道,忽見前方騰起狼煙。
這是李瑕路過的第三個縣城,他本以為又會是堅壁清野,再吃一個閉門羹。不想,望筒看去,只見前方煙塵滾滾。
不多時,探馬回報。
“敵兵殺上來了!”
這次隨李瑕出征的有兩個騎兵統領,一是胡勒根,二是李澤怡,大概算是李瑕麾下騎術最高超的兩個將領。
聽得前方號角陣陣,胡勒根原是半點不慌的。
這種騎兵深入的打法,本就是他以前常做的比如,被李瑕俘虜時,他正是跟著千夫長孤軍深入到慶符。
他跨坐在馬上,雙腳踩著馬蹬努力站高,終于看到塵煙中出現了敵兵的大旗,之后,忽然驚呼了一聲。
“是木華黎的子孫!長生天木華黎”
周圍那些歸附李瑕的蒙古人紛紛變色。
木華黎是被成吉思汗破格封為國王、賜下九斿白纛的異姓功臣,在蒙古人眼里如戰神般的存在。
此時雖然只有其子孫抬著其旗號出現,也給他們帶來了極大的威懾。
“是木”
“當!”
一聲響,李瑕策馬而上,用長槊敲打著胡勒根的頭盔。
“木華黎死了四十年了,論天下英雄,只看今朝”
忽撒蠻并不知董炳、史天澤這些漢軍世侯想如何與李瑕打。
他也根本就不了解李瑕。
他只知道木華黎的子孫不會讓軟弱的宋人欺負到頭上來。
于是,他跨上戰馬,領著他的兩個千人隊便引上了向西面而來的騎兵。
但木華黎已經死了四十年了,忽撒蠻這個曾孫,享福也享了三十余年。
他雖然還記得祖先的榮耀與戰功,卻沒意識到,數十、近百個家族子弟里,還能戰的只有區區幾人不包括腦滿腸肥的他。
當忽撒蠻扛著帶著祖先名字的戰旗沖上戰場,才發現,那個“軟弱的宋人”麾下,全是已經投降過去了的蒙古勇士
兩日之后,兩顆頭顱和一面旗幟被送到洛陽。
隨之帶給董炳的,還有一封李瑕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