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來,領兵攻兩淮,敗于杜杲;攻京湖,屢屢敗于孟珙。
包括釣魚城之戰……其實,蒙古名將一直都是敗在宋軍之手。
史天澤之所以是名將,因他每次都能敗而不損實力,越敗越強。
他一生謹慎,多謀善斷,料敵用兵,極少吃虧。
為了不吃虧,他寧可敗。
敗也不吃虧,宋軍反正追不上……
但今日,擅長撤退的史天澤忘了一點,李瑕麾下有騎兵……
~~
“噗!”
長槊刺穿一個敵兵,又刺穿一個,之后,前方有十余騎圍上李瑕。
李瑕不懼,提槊便沖。
他是渴望上戰場。
事實上,那方戰臺對他而言是一種拘束。
從來不是為了安全才站在戰臺上指揮,而是他得要盡到指揮的責任。
直到可以奠定勝局了,他才終于可以提槊揮灑。
“鐺!”
對面的大錘被李瑕格開。
他力氣極大,且又懂發力、卸力的技巧,火花才濺開,長槊已輕而易舉地又刺透了一個悍兵。
相比于戰場別處的慘烈,李瑕的戰場更冷冽。
周圍的親兵見了血便歡呼起來。
之后便是蒙軍陣中的鳴金聲。
李瑕猶不過癮,勒馬繞了一圈,領著自己的大旗,殺向蒙古漢軍中正在與他中軍接刃的步卒。
……
“殺啊!”
張順高喊著,提刀追趕前方的敵兵,漸漸有些追不上。
他聽襄陽的老兵說,蒙軍就是敗了,騎兵跑過了休整一番又能殺回來,便是有步卒也能被其救下。
下一刻,他便見到李瑕領著騎兵硬生生地切進了前方的蒙古漢軍步卒方陣中。
“嘭!”
一桿蒙軍的將旗倒下。
張順踩著旗面殺入敵兵之中,再無原先的疲憊。
心里反復念叨的只有一個念頭。
“打勝仗!打勝仗……”
打勝仗,驅外寇,真能殺敵才叫打勝仗。
他雖是微末小民,卻知男兒生于亂世,就得保家衛國。
~~
殘陽如血。
旌旗迎風而立,烈烈飛揚。
李瑕駐馬望去,只見史天澤的大部兵馬已遠遁而走。
他沒有再追。
這一戰只是小勝,戰時互有傷亡,最后則是留下了史天澤的兩千步卒。
戰果不大,但作為守關隴這整個戰役的開始,算是落實了第一步戰略……
===第742章 抗壓===
桌上放著一張成都府路的地圖,河流山川頗為詳盡。
韓祈安抬手擺弄著兵棋,把雕刻得唯妙唯肖的步卒、馬匹、營寨一一在成都平原上擺好。
每推進一步步卒,他便把營寨往前擺一擺。
這是“步步為營”的打法,李瑕出征之前便與韓祈安商議好的。
在堂中來回踱步的江春卻看不慣韓祈安這從容不迫的樣子,再次敲打著桌案。
“以寧兄啊!你說句話,朱安撫使逼迫至此,如何是好?!”
“怕他做甚?”韓祈安道,“他連官印都沒,能奈你何?”
“你這話說的,一旦戰事過去……”
“一旦戰事過去。潑天大功,足以將所有功過是非蓋下去。”韓祈安打斷了江春的聒噪,道:“阿郎常說‘每臨大事,須有靜氣’,載陽兄坐下說吧。”
江春苦悶地坐下。
韓祈安又瞇眼看了一會地圖,方才移開目光,道:“近日,有幾封信從臨安送來給阿郎。告訴載陽兄一個消息吧……程元鳳罷相了。”
江春一驚,問道:“那我妻家叔父?”
“牟公已告老,歸湖州安吉。”
兩句話,江春心中如驚濤駭浪,喃喃道:“丁……丁相?”
“如今丁大全、馬天驥居相位、主樞密院、掌軍國事。”
“前陣子我還聽盧宜舟說朝中已有百官聯名,要對付丁黨。”
江春話到一半,已恍然大悟。
他輕呼道:“所以,程相公罷相了?”
再想到李瑕殺盧宜舟那果決的一刀,他方知李瑕對官場形勢的把握何等老辣。
不。
不是李瑕老辣,而是靠山大,丁黨背后可是閻貴妃和董大珰,要何樣消息沒有。
該死,真讓人羨慕……
“相位之爭,不是任何人都有資格玩的。”韓祈安隨手丟出兩個信封,“看看,有資格的都有誰。”
江春接過,只見一個信封上署的是“天臺促織生”,一個是“履齋居士”。..
他皺眉一想,嚇得不輕。
韓祈安道:“天下間三大戰場分為川蜀、京湖、兩淮。如今有人正在主鎮京湖、有人正在支援兩淮。皆不欲在此時動丁大全,一群小貓小狗上竄下跳,何用?”
江春是老官油子了,一聽就明白韓祈安說的是何意。
李瑕的上頭除了丁大全,還有賈似道、吳潛。
現在仗打成這樣,賈似道、吳潛暫時抽不出空對付丁大全,三方顯然是保持著某種默契。
哪怕是以后,丁黨倒了,李瑕還有兩個大靠山。
腳踩三條大船,懼一朱禩孫?
韓祈安見江春的臉色漸漸平靜下來,知道自己這番話沒白說。
“請載陽兄告知朱安撫使,敘瀘一戰之功勞已報往臨安行在,他很快要升官了。到時,官印兵符移交給新任潼川府路安撫使即可,眼下不必憂慮。”
江春已完全明白了。
“這個。”他將手里的兩個信封放回韓祈安的桌上,指了指,輕聲道:“這怕是不宜與他直說吧,我如何讓他信我?”
韓祈安目光又落回面前的兵棋上,道:“還有一個籌碼是,成都一戰,我們必勝。”
“以寧兄,何以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