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林子才回答了一聲,正要再答。
李瑕已反問了一句。
“有?”
“是,史天澤已下令移營,將移營到龍門渡附近,我們可以出其不意,由北面履冰過河,走小路繞到蒙古大營后面……”
“消息可靠?”
“可靠。傳了這麼多次消息,對方還未騙過我們……”
===第792章 黃鼠狼===
吳王渡并非是因某位“吳王”而得名,原是因有吳、王二姓居于此,建吳王寨。
吳王寨的位置便是楚漢爭霸時楚軍建營之處,韓信曾偷襲了這個大營。
如今這寨子則成了蒙軍大營。
正月初三,李恒與張弘范登上大營西南隅的望樓。
向西眺望,無非還是那日復一日風雪茫茫的冰川,南北一線則是蒙軍連綿的營賬。
“上午又有幾支兵馬去攻夏陽渡了,被打了回來。”
張弘范聊起了今日的戰事,帶著漫不經心的口吻,又道:“可笑的是,守夏陽渡的,恰是劉整的克敵營。”
李恒聞言笑了笑,道:“確實可笑,想來當時劉整若是按兵不動,如今我們的兵力反而更強過宋軍。”
他今日披著一件鼬皮大裘。鼬,便是黃鼠狼。
黃鼠狼皮上有細密針毛,底絨豐滿,色澤鮮潤,尾毛瀝水耐磨,是制裘的上等皮毛。
軍中穿皮毛的多是蒙古人,個個看起來又臟又臭,虱子跳來跳去,肉眼便能看到。
李恒是蒙古貴族養子,卻與這些蒙人不同,把一身鼬皮大裘穿出了華貴公子的氣質。
他畢竟是西夏王室后裔。
這也是李恒、張弘范能成為至交的原因,軍中諸多世侯子弟,唯他們最出色,最氣宇不凡。
“克敵營新降李瑕,能打出這樣的戰力我是未想到,郝仲威已是連攻三次夏陽渡不下了。”
“郝仲威?”
“德卿不認得他?乃是郝和尚拔都的次子,他兄長郝天益領兵過河了,因此郝仲威最是賣力牽制宋軍。”
李恒訝道:“郝天益過河了?”
“你竟是什麼都沒聽說。”
張弘范無奈道:“具體詳情我亦不甚清楚,但我已有兩日未看到郝天益,他那人功利心重,必是過河了。”
“居然,郝天益倒與他父親一樣勇猛。”
“哈,拔都嘛。”
提到郝和尚拔都,李恒也有些感慨。郝和尚拔都的名字雖奇怪,其實是漢人,自幼為蒙軍所掠,被蒙人收養。
這個經歷則與他相同。
李恒凝視著河面,抬手一指,道:“史帥重兵壓境,想必不用幾日便能攻破宋軍防線吧?”
“不急。近幾日的攻勢一則為了試探宋軍兵力,二則是搶占對岸據點。
其實大軍才從山東過來,太過倉促,還未休整妥當。
史帥大概欲待潼關、武關、延安府、興慶府等諸路就位,以不再給李瑕各個擊敗的機會。”
“穩當。”
“黃河至少能冰封到二月底,來得及,這次史帥是不愿給李瑕一絲反敗為勝的機會了。”
張弘范話到這里,在李恒耳邊低聲道:“史帥其實已經敗給李瑕許多次了,不得不慎。”
“我們是第一次與李瑕交手,也該慎重。”
“這是自然。”
張弘范嘴角雖浮著一絲笑意,似在看史天澤笑話,眼神卻很鄭重,道:“當世年輕一代名將之中,不論戰績與名望,李瑕的確是首屈一指。”…
他的眼神已透露出,他想要打敗李瑕、成為這“首屈一指”的決心。
李恒的眼神卻不同,更復雜些。
“史帥今日移營了?”
“不錯,李瑕就在韓城,若能殺之,川陜可一戰而定。
史帥這次移營便是為了偷襲韓城。”
張弘范話到這里,停了話頭,道:“此事本不該說,他叮囑我保密。”
李恒道:“有甚好保密的,他也與我說過。”
“哈,是嗎?”
張弘范倒是想起一事,沉吟道:“我們平定山東后便立即西征了,李瑕卻還能充分防備……我懷疑是軍中有人向他通風報信,往后你我若談這些機密之事,也該注意些。”
“所以選在這望樓說話,不是嗎?”
李恒聳了聳肩,一幅不以為意的模樣。
張弘范目光四下一掃,見這望樓并無旁人過來,嘆息了一聲,道:“我與你不同,若有機密軍情泄露,宗王與史帥便要懷疑我。”
“我信得過九郎。”
“謝了。”
張弘范拍了拍李恒的肩,頗為感動。
李恒是宗王移相哥王妃的養子,地位超然,不像他張家因與李瑕有些不清不楚,總受猜忌。
兩人又站在這望了一會,李恒忽沉吟道:“史帥移營龍門渡并未讓你我隨行,為何又要告之你我,且還 讓……”
“龍門渡?”張弘范道:“是汾陽渡吧?”
李恒神色一變,轉頭過去,靜默半晌,道:“是,是汾陽渡,我說岔了。”
“德卿兄方才想說什麼?”
“我說想隨史帥攻韓城,會一會那李瑕。”
“我也是。”
張弘范負手看向遠方,憧憬著他的功業。
這樣的風雪天氣中,他站在高高的望樓上迎風而立卻還是只披著輕便的甲胄,絲毫不怕冷,那大紅披風被吹得上揚,頗顯豪情。
因這滿腔豪情,使得他沒留意到李恒自從聽到“汾陽渡”三個字之后眼神就已有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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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恒的駐營地在整個蒙軍大營的東面。
這次攻關中,他顯然不會有太多立功的機會。
他麾下兵士不多,一共也只有五千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