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秦王府大堂,王蕘看向李瑕,一行禮,開口竟帶了哭腔。
“王上!”
李瑕放下手中的公,道:“你辛苦了”
“臣愧對王上!”王蕘深深一鞠,卻是真的感到自己沒辦好差事。
李瑕如今還只是稱王,有時雖也有屬下自稱臣下,也只是用來表示立場,更多時候談話都是隨意的語調。
而王蕘平素雖一副傲氣模樣,卻是李瑕手下少數幾個對李瑕禮數周到,愛自稱臣下的。
因為他最瞧不起宋,也因為他父親曾與李璮說過“王復為盛唐之主,統繼作玄齡之臣”。
王統沒在李璮身上實現的抱負,他王蕘要在李瑕身上實現。
且他做起事情來瘋得很,隨時有必死之意,那就早些稱臣,早些享受這輔佐“盛唐之主”的感覺。
“當日王上親自到灞橋相送,對臣寄以厚望,臣本該為王上謀得山西,奈何功敗垂成”
這邊絮絮叨叨,李瑕卻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他目光落在桌上的公上,也不知有沒在聽王蕘的自罪之詞。
好不容易,直到王蕘說完,他才斟酌著,勉勵了幾句。
“勝不驕,敗不餒。望你在這次有所進益,明白自身不足在何處,去吧,好好歇歇。”
之后便是王成業、郝天益一個個去見李瑕。
王蕘則是先出了秦王府。
他覺得李瑕對自己的處置有些輕了,但也無可奈何。
比起這一趟之前,如今的他已更能接受無奈的結果,并沉下來想要如何才能做到更好。
或許這便是方才李瑕所說的“進益”吧。
才走到胡記面鋪,王蕘抬頭一看,竟發現自己被幾個人圍住了。
他目光一掃,沒理會一旁那女子和那小道士,一拱手,行禮道:“李長公子,有禮了。”
“有禮了。”李昭成回了禮,也不耐寒暄,很快便問道:“俞道士呢?”
王蕘一愣,才想起此事,無奈嘆息了一聲,道:“該是已死了吧”
===第862章 障眼法===
在王蕘看來,俞德宸肯定是死掉了。
死了也實屬正常,連他王蕘本也做好死在太原的準備。
當說出一句“該是已死了”,他認為自己足夠委婉了,那聲嘆息也足可表示哀悼。
“死了?!”
不想,李昭成卻是上前一步,帶著不解與震驚喝了一聲,有些失態。
王蕘只好稍做了解釋,最后道:“我在霍州時,聽傳聞說郝老三似乎死了。也許這便是張弘范停止搜捕我們、趕回太原的因由,我承俞道長救命之恩……”
“那你沒見到我師兄死嘍?”
王蕘落在孫德彧臉上,一時也有些無奈。
除了秦王的兄長,這位小孫院長也算得上平時見秦王最多次數的臣下之一了。
都是得罪不起的。
“我雖未親眼見到,卻足可推斷俞道長必將難逃。”
“為何?”
王蕘不愿承認,卻還是不情不愿地應道:“孤身陷于太原,被張九、郝七這兩條狗盯上,便連我也沒把握……連我也無計逃脫,何況他還當眾行刺郝老三。”
他既確定俞德宸必死透了,又看出其與李昭成、孫德彧關系親近,不敢讓他們再抱希望而之后更記恨他,因此干脆將話說死。
“我沒能將他帶回來,萬分慚愧。”
說罷,王蕘誠摯一拱手,向李昭成、孫德彧鄭重道了歉。
至于一旁的江荻姐弟,就直接被他忽略掉了。
王蕘可以向人服軟,但不是對地位低于他的人……
李昭成沉默了一會,讓開道路,手微微一抬,道:“牧樵兄這一趟辛苦了。”
“為王上辦事,不辛苦。”
“請。”
王蕘走后,四人在道邊站了一會,都有些低落。
“怎麼就放他走了?”江蒼揚了揚拳,道:“把他打一頓才解氣。”
“就該把他打一頓,胡亂咒我師兄,他都沒看到師兄出事。”孫德彧話雖這般說,但低頭卻還是自言自語地又小聲抱怨道:“都不會當細作,每次還非要逞能,好了吧……”
江荻站在那一直沒說話,始終都顯得有些平靜,待聽到了孫德彧的抱怨,她才道:“當年在慶符縣時,滿縣城都在搜他,他可還好端端在我面前……木魚這人就是看起來太木了,才讓你們都小瞧了他。”
這般說著,她竟是還笑了笑,道:“放心吧,他一定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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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成回頭看去,只見江荻的身影十分灑脫,在安慰了孫德彧兩句之后,她徑直又去了磨勘院。
顯得有些涼薄。
“姐姐怎麼這樣啊?”江蒼嘟囔道,“看起來都不擔心。”
李昭成道:“她信木魚肯定還活著……”
話雖這般說,李昭成心里忍不住還是對江荻有一點點的失望。
從江南移居關中,因為有這幾個朋友才讓他感到此地不是異鄉,江荻的態度他雖理解,卻還是讓他覺得她對朋友沒那麼在意。
之后進了秦王府,在大堂上見到李瑕。李昭成忽然明白了江荻的涼薄性格是從哪里來的了。
李瑕這人就像是不需任何情感依托、不需家人朋友,哪怕一個人寄身異鄉也始終是那副堅韌的樣子。
不會難過,不會氣餒,性情涼薄,待人疏離,遇到任何事都不為所動。
這或許是李瑕強大的原因之一。
李昭成知道自己一輩子都做不到這樣,他有人情味得多,但也軟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