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元軍士卒的體力也已告罄。
有了這種種顧忌,董文炳已心生退意。
……
李瑕卻是戰意愈發昂揚。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條嗅覺敏銳的狗,在長安時就嗅到了這是一個機會。
忽必烈年輕的兒子真金,冒著風險去往吐蕃磨礪……磨礪必然是要付出一些代價,交一些學費的。
如果李瑕不來,也許真金的學費交得就少些,只要在大元能承受的范圍,那這一趟就是成功的。
但他既然來了,就是為了最大程度地把年輕人初出茅廬犯的錯誤擴大,給大元最壞的結果。
這做法談不上有風度,反正他就是借著真金拿捏住了董文炳的心態,使其不愿戰卻必須戰。
因此李瑕才能以少擊多而做到必勝,在錢糧兵力不足的情況下繼續削弱元軍。
東北方向有快馬奔來,稟報道:“陛下,楊將軍已出發攻黑水城。”
“那快了。”李瑕道,“傳令下去,元軍很快會撤,準備追擊!”
“是。”
一般而言,楊奔出發前派人來傳信,要不了多久,元軍探馬也會探到蹤跡,向董文炳匯報。
果然,又戰了不過小半個時辰,董文炳軍中傳來了鳴金之聲,元軍開始脫離戰場,退向北面的沙漠。
唐軍早有準備,有條不紊地追擊上去,并不以造成殺傷為目的,而是搶奪元軍的空馬。
在沙漠里失去了馬匹,元軍顯然會死很多人。
就算董文炳能趕回黑水城,也會是殘兵敗將,成為一支不堪一擊的疲師。
而黑水城附近,楊奔正在以逸待勞。
~~
墩臺上,朵思蠻握著弓箭站在李瑕身后,她本以為李瑕會親自上陣殺敵,她準備騎馬跟在他身邊保護。
但北面那黑云一般的元軍大陣越來越遠,到最后李瑕也沒上陣。
等到天地間安靜下來,朵思蠻不由握住李瑕的手。
“我的丈夫。”
“嗯?”
“我感覺你想騎馬上陣,可是怎麼不去?”
“你怎麼知道的?”
“就像出去打獵,到了獵場卻沒有放箭。”朵思蠻道:“我昨天看你擦了長槊呢。”
李瑕道:“確實是想上陣的,但沒有必要,只有風險,算了。”
他在墩臺上觀戰時便想過了,這一趟來,先擋住了董文炳,給了宋禾在河湟圍堵真金的時機。又拖垮了董文炳部,創造了楊奔在黑水城重挫元軍的機會……已經是很值得了。
作為皇帝,首先要做的還是把握住戰略上的時機,能交給臣子的就交給他們,也是培養人才的過程。
哪怕楊奔不能夠擊敗董文炳的殘師,也是能夠接受的結果。
~~
賀蘭山以西。
從山下的草原過渡到放牧地帶之后,再向西南,便能看到騰格里沙漠的浩瀚無垠。
“嗖!”
一支弩箭將一個奔跑中的元軍士卒射落馬下,一名唐軍騎兵趕上,提矛便狠狠扎下去。
“殺光他們!一個都不許逃!”
“殺……”
小半個時辰之后,這隊唐軍騎兵在草場上繞了一個大圈,趕到楊奔面前。
“報將軍!元軍奧魯三百一十八人,無一人逃走!”
“干得好,你們就地扎營休息……其余人聽令,往南布置哨探!”
“是!”
楊奔翻身下馬,走上望臺,倚著欄桿站在那,眺望著南面,想著若能徹底擊潰董文炳,自己就要名震天下了。
兩千騎于野外大敗萬余元軍,這是除了大唐皇帝之外,世間還沒有將領能達成的戰績。
他承受的壓力也大。
除了天子為他創造機會之外。如今興慶府還被元軍包圍著,全憑李曾伯苦苦依撐,為的就是能擠出兵力給他主動出擊。
都是為了讓他能打出威風,讓大唐能再出一個名將,起到威懾敵人的作用。
不遠處,正在休息的一隊士卒正啃著干糧閑聊。
“將軍不在。隊正,和我們再說說西夏國的事唄?”
“有什麼好說的。”王滿倉懶洋洋道,“讓你們養精蓄銳,準備打仗。”
有士卒起哄道:“說說西夏國那個太后的事唄。”
王滿倉來了精神,賤兮兮地笑了一下,道:“那就說說?在西夏,怎麼能不說西夏的故事。”
他臉上有一道刀疤,嘴里叼著根稻草,有股老兵的兇悍氣,眼睛卻又透著股色氣。
“就說這個女人姓‘沒藏’,我們就叫她‘沒藏氏’吧,她年輕時嫁了人,丈夫是西夏皇后的哥哥,反正是個姓‘野利’的,嘿嘿,那時李元昊中了宋國種相公的反間計,殺了她丈夫。后來李元昊回過味,就覺得對不起妻子,就找回了野利的家卷,找到了沒藏氏,當時李元昊定眼一看,只見沒藏氏好生漂亮,那胸脯……嘖嘖……兩人就私通了。”
“為什麼要私通?可以納入宮中啊?”
王滿倉其實也不知道,大手一拍膝蓋,道:“那當然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嘖嘖。”眾人聽得又是興奮又是不恥,紛紛搖頭,“胡虜就是胡虜。”
王滿倉又道:“野利皇后不忍殺沒藏氏,便將她逐出宮,送至戒壇院當尼姑,結果你們猜怎麼著?”
沒有人回應,氣氛已經沉默起來。
王滿倉卻正說到興頭上,拿開了嘴里叼的稻草,興致勃勃道:“李元昊跑到寺廟里去與沒藏氏私通,還生下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