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河!渡河!”
既是在催促將士,又像是在問王堅在天之靈看到了沒有,甚至是在問問岳飛、宗澤看到了沒有。
想到宗澤,張玨又覺得好生驕傲,因為他渡河要收復的遠不止是開封。
……
攻破了安塞城之后,張玨沒有再遇到楊文安的阻攔。
楊文安北撤到了秦州與楊文仲匯合,就直接向東突圍,也許是撤往山西,也許是等著伏擊唐軍的輜重,甚至有可能偷襲延安府……但不重要了,關中有劉元禮守衛。
張玨如今的目的只有河套,他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順著秦直道北上到黃河邊的,速度快到連碼頭上的守軍都還沒反應過來。
這正是戰國時趙武靈王想要奇襲秦國咸陽的路線,稱為九原奇襲。只是如今唐軍的方向反過來。
占下碼頭,搶下船只,渡河,同時張玨也沒閑著,第一時間便散出探馬,并占下了陰山長城上的至高點觀望敵情。
在開始渡河的第二日,有探馬回報了重要的軍情。
“這麼快就回來了?!”連張玨都感到詫異,畢竟他的探馬其實對河套的地形并不熟悉。
“大帥,西面兩百余里有大股騎兵正在趕來!至少有五萬人,馬匹在十萬匹以上……”
張玨臉色凝重起來,但并非驚訝,反而是一種早有所料但需要慎重應對的嚴肅。
“傳令下去,讓還沒渡河的加緊渡河!”
先是這般下了一道命令,他又召集了麾下諸將。
當諸將趕到之時,只見張玨正在撫摸著自己的兩柄大斧。
自從擔任了一方大帥之后,張玨更多的是居中指揮,這兩柄大斧已經很久沒見血了,此時他仔細看著大斧看了好一會卻又緩緩放下,轉向諸將。
“據探馬在陰山探到的消息,元軍大部已敗于寧夏軍,正在倉皇逃回九原城,而我大軍還未完全渡河。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你等之中誰敢領一支奇兵夜襲元軍營地,先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我!”劉金鎖大喊一聲。
然而,竟有人比他還快,在張玨話音方落之際已箭步上前,抱拳道:“末將愿往!”
劉金鎖定眼一看,竟是王立。
王立今年不過十七歲,雖已長得十分高大,且憑軍功升任了統領。
但劉金鎖還是認為王立太嫩了,遂道:“末將去更適合!”
此時諸將也紛紛請命。
張玨看了一眼,開口道:“都說說你們去了會怎麼做?”
“當然是急行軍趁夜勐攻虜將大營,放信號讓寧夏軍前后夾擊!”劉金鎖大聲道。
張玨又看向王立,問道:“你呢?”
王立年歲雖小,此時卻顯得十分沉穩,道:“在陰山東脈與黃河之間有處牧場,草質優良,自古以來就是匈奴的放牧之地。”
他走到地圖前指點著,又道:“大帥請看,這里是陰山與黃河之間最窄之處,這里是最好的伏擊點。我將趕到此處,在陰山藏兵,伏擊元軍。”
張玨點點頭,拿起軍令便道:“王立聽令,令你率斧頭營奇襲元軍!”
“末將領命!”
這一幕看得劉金鎖大為吃驚,心道張玨這是用人唯親,回頭反而害了王立這孩子,有心再說些什麼,張玨已抬手道:“我對王立有信心。”
“可他太年輕了吧……”
張玨澹澹道:“打仗也是看天賦的。”
面對這句話,劉金鎖張了張嘴,卻是無言以對。
“放心吧,已到河套,多的是硬仗要打。”張玨拍了拍劉金鎖的肩,轉向黃河,繼續大喝道:“加緊渡河!”
~~
黃河滔滔。
李瑕策馬而行,望著東面的陰山,忽想起了一首詩。
“康慨悲歌絕不傳,穹廬一曲本天然。中州萬古英雄氣,也到陰山敕勒川。”
這是當年他在亳州刺殺喬琚時,從北面那些書生嘴里聽到的詩,元好問寫的。
當時不覺得什麼,但后來李瑕在想,連元好問這種一生不愿仕蒙的人,在晚年也不得不承認忽必烈的英雄氣了。
但現在,他殺到陰山敕勒川,卻想給這詩帶來另一層意思。
這意思也簡單,中州萬古英雄氣,到了這陰山敕勒川了。
近來李瑕總是這樣容易想到十年抗蒙的過往中那些人,有南人、有北人。
也許是漸漸地感覺到就快要把南人、北人并成一國之人了吧?
入夜前,他在烏梁素海附近安營下寨,與元軍隔著不到五十里遠。
而元軍就扎營在東面陰山與黃河之間的最狹窄處。
營才扎好,李瑕還在與楊奔議事,有信馬飛一般地奔到了大帳前。
“陛下,得到了延安軍的消息。”
帳中的君臣二人對視一眼,俱有些喜意。
天時地利人和,這次是真的齊了……
~~
長安。
張文靜正與高明月對坐在燭火前,把李瑕寄來的信翻來覆去地看,末了,猶不可置信道:“這是真的呢?”
“若是順利,該是可能的吧?你比我更了解北邊的地勢才是。”
“占下了河套,元軍從漠北出發南下,中途就不會再有地方補給,西域的元軍就不能回來。相當于切斷了元軍的兩條腿。若是再能攻下燕京……”
張文靜沉思了一會,再開口卻道:“我父親是會歸附的!燕京一拿下,忽必烈無法再威脅保州,父親沒有了后顧之憂,必會歸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