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
“陛下請看,只需要在城北大營的北面設一支伏兵,并遣一支奇兵沿太行山繞到移相哥防線后方,可趁機端掉他的大營……”
董文用聽了這些戰略,連連點頭,但之后卻是道:“這份消息可信嗎?”
林子應道:“郝經傳出來的。”
張弘道遂向李瑕一拱手,道:“陛下,郝公是臣的先生,臣很了解他。他雖然也仕蒙元,但絕非是為了個人前程。他其實是盼著恢復漢家王朝,他不僅是為金國痛惜,他還為宋國不能守住中原痛惜,只需讀他早年詩作便可知啊。”
說罷,張弘道馬上便吟了兩首郝經的詩。
“金人不敢駐幽燕,劉豫猶令帝八年。若守汴梁和且戰,關河一半尚能全。”
“少康一旅便南奔,畀付英雄國可存。宗澤云亡李綱罷,衣冠不復到中原。”闌
董文用竟也道:“臣也信得過陵川先生。”
李瑕思忖了一會,轉向史俊。
史俊原本已暗自點頭,見李瑕目光看來,卻是愣了一下,須臾會意過來,道:“并非是不信陵川先生,只是戰場上真真假假,難的不是收集情報,而是辨別情報。如今我們將計就計,羊裝退兵。安知元軍是否也將計就計,羊裝追擊?”
張弘道有些奇怪,道:“移相哥一粗人,安能看破陛下之謀略,騙得郝公傳遞假情報?”
史俊只好硬著頭皮道:“并非我不信陵川先生。但此事,恰是因為情報是陵川先生傳回來的,故而可以認為是元軍在設局……”.
~~
兩日后。闌
移相哥親自登上了保州城西北方向的狼牙山。
視線很好,可以望到東南方向很遠的地方。
“大王,唐軍若想沿著太行山北上偷襲我們的營地,那里就是必經之路了。”
“漢人是聰明。”移相哥道:“你說這個劉秉忠,先是設計攻唐軍的軍心,又想出這麼一個主意,怪不得能幫大汗搶到汗位。”
“但我聽說他的家鄉已經被攻下了,他的兄弟都投降了。大汗怎麼還信得過他?”
“沒有什麼信不信得過的,刀拿在手上是捅人還是捅自己,握刀的人心里有數。”
移相哥這般說著,眼神里是沉穩與自信。闌
又等了很久,依然沒有望到唐軍過來的動向,而守在山下的元軍伏兵都已經有些倦了。
“大王,唐軍是不是不來了?”
移相哥也皺起了眉頭,想起劉秉忠說過唐軍未必會來。
這次主要還是試探,首先試探郝經是否已經投降于李瑕了,其次試探李瑕是否真的想要退兵。
比如,如果郝經沒有投降,當然不會把情報送出去。
移相哥心中認定了郝經是叛徒,而李瑕只要收到情報,就算本打算退兵也很可能先利用這個情報反擊。所以他一直篤定唐軍會來。
“繼續等下去。”闌
于是伏兵們沒有動,就夜宿在這山間等著。
到了次日天明,終于,遠遠有元軍的探馬向這邊奔來。
“大王,大王。”
移相哥正在林間的小帳篷里睡覺,被人一推立即便驚醒過來,二話不說就出了帳篷。
“唐軍來了,給我伏擊他們。”
“大王,沒有唐軍,是東路的賀仁杰派探馬過來了。”
賀仁杰正是移相哥派去偷襲唐軍保州城北大營的兵馬,移相哥已經讓他做好了被唐軍埋伏的準備。
闌
“怎麼樣?唐軍埋伏了賀仁杰?”
“沒有。”
“什麼?”移相哥大訝,道:“沒有?”
那探馬終于上前,稟報道:“保州城外的唐軍營地都已經空了,除了還有不到五萬人在保州城,其他的唐軍主力已經不在保州了……”
移相哥十分驚訝,自語道:“真退了?”
“還有,李瑕已經再次派使節到燕京與大汗議和了,說是以白溝為界……”
“大汗就沒想過要和他議和,為的是拖延時間。”移相哥道:“現在宋軍已經攻上來了,李瑕急著調兵回川蜀,還想議和?”闌
到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之前有些過于謹慎了。
“傳本王命令,調集兵馬,包圍保州城。”
移相哥下了命令,親自站上了山頂,喊道:“勇士們!反擊開始了!”
“反擊!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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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冬冬。”
錘子的敲擊聲不停響著,一座巨大的回回砲被從高臺上拆下來。闌
因為回回砲的射程遜色于唐軍火炮,移相哥為了彌補這一點,便不計代價修筑了高臺。現在要拆,民兵們只好在高臺旁搭建了一道斜坡,給巨砲裝上輪子,緩緩運下來。
“慢點慢點!意!小心,小心……”
整個過程異常地費力。
而這才是開始,從元軍大營到保州城有一百里,他們要推著巨砲離開他們辛苦搭建的土墻、深溝。
蒙古騎兵們并不先行趕去保州,騎著馬,悠閑地跟在他們后面。
騎兵們說現在是春天,正是戰馬養膘的時候,他們要讓戰馬先吃飽。
民兵們羨慕地看著這些騎兵,幻想自己在戰場上立了功勞,也能升為騎兵,擁有馬匹、盔甲。闌
一路都是木輪的叮叮哐哐之聲。
木輪滾過坑坑洼洼的土地,民兵們用手扶著,不停晃動的木頭磨破了他們的手掌,同時木頭也被他們的手掌磨得圓潤光滑。
終于,一百里的路程走完,前方出現了保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