晘
……
“高長壽已經開始總攻了。”
“先說宋軍陣勢,宋軍自江陵一敗后兵力損失過半,哪怕重新征調也不超過十二萬人。”
“還有宋軍戰船損失得也不少,戰艦不超過兩千艘,就橫亙于魯港以西的百里長江中。”
“宋軍還有步卒布防于江岸,依我軍刺探到的軍情,南岸有四萬宋軍。甚至于北岸也有兩萬人……”
如今兩淮已被唐軍占據,而宋卻還敢渡江到北岸設伏,殿中眾臣自然不容,呂文煥首先就站出來了。
“死板。”晘
呂文煥一指沙盤,便道:“賈似道用兵太死板,雖說江面布防要守兩岸,他卻也不想想,在北岸駐兵太容易被我軍擊潰,從而以點破面。”
“呂相公‘以點破面’這個詞用的好,宋軍雖眾,各支部隊卻多有容易被擊潰的。”
“高元帥只需傳令廬州,讓一支騎兵南下攻破北岸宋軍,可占上風。”
“此為正理,戰船與步騎兵合力,水陸并進,乃破敵之不二法門。”
“只恐宋軍有詐。”
“不會。”史俊語氣確定,道:“凡戰場用計,需軍心穩定、士氣高昂。宋軍今若還敢施以誘敵之計,只怕王師一到,其士卒便已大亂……”
說過了宋軍,眾人又說起己方的兵力部署。晘
依舊是姜飯來做說明。
“如今我們已從山西調了兩萬騎兵南下,陸小酉取抵廬州以后駐兵于長江北岸這幾處。”
“趙溍歸順后有多少船只可載人渡江?”
“兩日之內應可渡三千騎……”
呂文煥眼皮一跳。
之前李瑕曾讓他來猜宋廷有哪些閫帥歸順了,他排除了夏貴之后就已經不難猜到趙溍。
但不敢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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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納降如受敵,不可易也”,歷代戰場上有過太多詐降的例子。
哪怕到現在,呂文煥沒親眼見到戰事的結果,依舊不敢完全確定趙溍是不是真降了,也許李瑕錯了呢。
但緊接著,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自從賈似道執行打算法以后,首先對付的就是一些異己,比如趙葵就是其重點打壓的對象。
咸定五年,與趙葵素有隙怨的馬光祖清查軍中錢物,便查到了趙葵好幾處超支之處。
若趙葵真有貪墨,以賈黨的手段必置之于死地,然而馬光祖查到后來,最后也只讓趙葵償了朝廷萬貫。
可見趙家確實沒錢,趙溍自然不像呂家那般不愿投降。晘
也就是說,唐軍不僅是水陸并進,還是前后夾擊……
“三千騎足夠了,諸公請看,我軍騎兵渡過長江,抵達建康府后,趙溍還會派出向導、領他們西向。”
“從采石磯到賈似道駐兵的魯港大營,不到兩百里。”
“換言之,趙溍歸順的消息傳到賈似道耳中最快也要四五日,而我方騎兵已經渡過長江殺到賈似道大營中了。”
“試想,我軍正水路并進沖擊宋軍,忽然,宋軍發現南岸有騎兵殺入主帥大營,他們如何能不敗?”
“若換作諸公,可能想出逆轉戰局之策?”
“……”晘
呂文煥忽然覺得,這個朝廷對戰事推演得太多了。
就這麼一場仗,反反復復地商議,生怕給賈似道一丁點機會。
但其實根本都不需要做到這個程度宋軍也必敗無疑。
再算上消息傳遞的時間,也許就在此時此刻,戰事已經有結果了……
~~
蕪湖。
停泊在魯港的大船還沒有動。晘
在這里,還望不到上游的戰場。
但通過小舟遞回來的戰報還是讓宋軍指揮臺上一片緊張。
“報,叛軍以竹筏載柴垛點燃,火燒我軍戰船!”
“報,叛軍有騎兵自北面突襲我軍!”
“報,叛軍戰船上有火炮。”
“……”
一道道消息傳來,站在船樓高處望遠的賈似道意識到站在這里既看不到戰場,反而要讓信使爬上階梯才能稟報。晘
“下去。”
“快,扶平章公下去。”
船樓遠看不大,實則在兩層樓高的甲板上還有四層樓高。
木制的臺階很陡很窄,賈似道的靴子卻大,因此橫著腳踩在臺階上。
拐彎時有個小窗,通望到遠處。
“噔噔”的腳步聲中,賈似道忽然喝道:“等等!”
身后的扈從沒來得及停下,撞上了他的背,為本就緊張的氣氛更添一絲慌亂。晘
賈似道顧不得這些,重新探頭到窗口向外望了一眼,見到了有騎兵正在岸邊奔走。
“那是東邊?”他確認了一遍。
“稟平章公,是東面。”
“趙溍的人?”
賈似道自語了一句,眼神中泛起疑惑。
“把望筒給我。”
顧不得還擠在這窄窄的木樓梯上,他抬起望筒看去,瞇眼看了一會,只見江岸與長江交際之處,越來越多的騎兵出現。晘
他瞄準了對方的旗幟,待那旗幟在視線中越來越大,確實是趙溍的人馬。
賈似道稍舒了一口氣,正要放下望筒,心中卻馬上道了句“不對!”
趙溍怎麼可能有這麼多的騎兵。
于是再抬望筒一看,卻怎麼找都找不到方才看到的那桿宋旗。
望筒晃動,直到看到那隊騎兵重新豎起了一面大旗。
賈似道張了張嘴。
“報!”晘
又有信使趕到船樓下,擠在木臺階下,大喊道:“報,上游敗了……上游……”
“敵襲!”
“咚!”
示警的鐘聲響起。
樓船劇烈地晃動起來,那是被別的戰船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