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不時總會爆發一些小叛亂,平叛成了戍守漠北的將士常年要做的事。
哈拉和林的萬安宮已被改成了漠北都護府,第一任大都護便是張玨。
處在這種天寒地凍的地方,張玨多數時候都披著厚厚的毛裘,穿著與蒙古人相似。
“哈哈,朝廷此番終舍得派多些官員來了。”
這日張玨迎了剛進城的隊伍,拉著陸秀夫往都護府走,嘴里就沒停過。
“君實也知,三年來我每年上兩道奏章向朝廷要人,然每次僅派寥寥數十人,或老朽無力,或稚嫩天真。娘的,往漠北那大風雪里一丟,細皮嫩肉,須臾便凍成脆棍,做得了何事?若不給我正值壯年、文武兼備的能者,如何穩固疆土?!”
“君玉兄,哪有那許多壯年愿到漠北來?皆是拖家帶口、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紀。”陸秀夫搖了搖頭,道:“更何況前兩年征高麗、征東瀛,朝廷只求漠北不亂即可。”
“嘿,如今高麗、東瀛征好了,舍得派官員來了?”張玨大笑,拍了拍陸秀夫,道:“人口呢?遷人口過來,多遷些那邊的小娘子來,給士卒們婚配了,心便定了。”
“我聽不出張大都護是否在說笑,此事亦不歸我管。這邊……我為你引見這次北上的官員,多是金蓮川幕府謀臣之后,許多人少時都在漠北為質過,熟悉草原情況,又經過十余年教導、審查,對陛下忠心不必懷疑。”
“我已想好了,往后漠北,你陸君實主文事,我張君玉主武事,這些事,你來打點吧。”
“誰與你說這般說的?新任的漠北轉運使不是我,我此番是代天子北巡宣慰草原,明年便要回京與陛下詳敘漠北形勢。”
“豈有此理?”
“勿急。”陸秀夫道:“我來,還有一樁大事……陛下打算在哈拉和林到京城之間建驛站,甚至于諸多城池,以便往來交通。此事牽扯利益甚大,交由旁人陛下不放心,將由我負責勘察。”
張玨這才稍滿意了些,用力拍了拍陸秀夫的背,道:“你回京了一定要稟奏陛下,李靖滅東突厥之后,可是回了長安的,之后還大破吐谷渾,如今我朝與金帳汗國戰事多年未了,是不是缺了一個李靖啊?”
“好,我必一字不差地稟奏。”
~~
哈拉和林東北一百里,天威軍營地。
一隊唐軍探馬在傍晚時歸營,十人,二十四匹馬。
有兩匹馬上馱著尸體,其余人也是個個帶傷。
“怎麼回事?”
“部將……隊正和多都納死得好慘啊……”
“張靖,你來說。”
一個年輕兵士出列,行了個軍禮,應道:“我們在阿賽克部落正北三十余里遇襲,敵方有二十人,一人三馬,披皮甲,武器齊全。他們很可能是想劫擄阿賽克部落,但這只是可能性之一。他們遭遇我方,伏于雪地,一箭就射殺了隊正,多都納戰死。我等還擊,殺敵七人,余者逃竄……首級在此。”
“阿賽克部落附近?什麼馬賊摸到這麼近的地方?”
張靖道:“我等推測是忽禿侖的人。”
“隨我去見將軍。”
“喏!”
……
王立已到中年,顯得愈發威嚴沉毅。
“忽禿侖?”
他聽說了這個名字,目光如電一般掃向麾下各個將領,道:“讓一個女人屢屢殺我同袍,簡直是為將之恥!”
“唰”的一陣響,帳中的兩排將領幾乎同時拱手大喝,道:“末將愿往,剿滅忽禿侖!”
“你等知她人在何處嗎?!”
“就在北方雪原之中,末將……”
王立一句話都沒說,只有眼神瞪過去,當即讓那個在說廢話的將領低下了頭。
誰都知道忽禿侖在比漠北還北的雪原當中,但就是沒有人知道她具體的藏身處。
或者說她根本就不是藏身在哪一處,那積雪終年不化、無邊無盡的雪原任她隨意躲藏。
唐軍遇到的最大問題,是找不到她。
“報告將軍。”
“說!”
“既然以尋常方法找不到忽禿侖,我認為可以派細作混進她的部下當中。”
有將領道:“對付一支小小的……”
“你閉嘴!”王立轉頭大喝一聲,又道:“本將試過,曾兩次讓歸順的蒙古士卒接近忽禿侖,皆以失敗告終。”
“應該讓忽禿侖來接近我們。比如,可讓她的兄弟、海都的長子察八兒當傀儡,到北面招降霍林人,讓她主動來劫。”
“不可!”營房中眾將大喊。
“為了抓海都之女,卻放了海都長子?絕不可!”
“只有如此,她才會相信。我認為她敢深入到這附近,有可能就是為了察八兒來的,因為她正是在擴大自己勢力的時候。此事未必要蒙古人來做,顯得太刻意,該找個聰明人來做。”
“比如你?”
“謝將軍稱贊。”
“叫什麼名字?”
“張靖,天威軍第三軍第十一指揮上等騎銃兵,京城軍武堂第十三期學士,軍武六項五優一良!”
“娘的,什麼妖孽。”營房中有不少人都低聲罵了出來。
王立眼神稍瞇了一下,問道:“你到我軍一年,還是一月?”
“上個月入伍,還在試訓。”
“試訓結束,調至督標營。”
“我愿請命找出忽禿侖。”
王立皺了皺眉,抬手道:“軍議結束,散了。”
張靖又是一個軍禮,動作利落地出了營房,他很清楚這件事王立也沒有權力下決斷。
“去吧,去送一送隊正、多都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