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并不是什麼壞事。
但領導一群幸存者終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搜集到的物資總有耗盡的一天,而這漫無邊際的寒冬又看不到結束的希望。
日記的主人從一開始思路就很清晰,他很清楚只有進入避難所,才能獲得永遠的安寧。
于是他開始試著說服小孫,向她灌輸一些念頭,告訴她只有避難所才是唯一的出路。
這不但是為了她著想,更是為了她的孩子。
不管是出于何種想法,小孫顯然是被說服了的,相比起環境優渥的避難所,沒有人愿意留在地獄中受苦。
況且她的丈夫就在避難所里面,進去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
然而,倆人并不知道,避難所的大門一旦關上,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打開的,所謂能進去不過是一廂情愿。
苦主雖然也很著急想見到自己的妻兒,但只有管理者才擁有避難所大門的權限。
身為一名警衛的自己別說是開門了,甚至連見到管理者的資格都沒有。
不止如此。
原則上避難所的大門在關閉之后,會立刻進入無線電靜默,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形式向外界發送消息,如被發現將受到嚴厲的懲處。
他之所以能向外界發送信號,并接受外界的信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所在的避難所有點兒特殊。
這座避難所在地表隱藏了一座功率不高的信號塔,而監聽附近區域的信號更是他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是的,他利用了職務之便。
無論是出于何種理由,這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他還沒想好,自己該如何坦白,更沒想好該如何懇求管理者大人網開一面,放過自己。
最壞的結果是,當他如實交代了這一切之后,被管理者以叛徒的罪名處以無期徒刑,永遠地關在休眠艙里冷凍,并在秩序恢復之后接受法律的審判。
而到了那時,自己將和妻兒永遠的失去聯系。
以上都是楚光根據日記內容的推測。
畢竟日記中并沒有記載這位苦主的心理活動,只是一筆帶過地陳述了關于“無線電靜默”以及“無法開門”的線索。
再后來,出于對妻兒的愧疚,苦主通過無線電指引他們,找到了一些常規避難地圖上不會標記出來的隱藏補給點。
那里的物資非常豐富,不只有食物,藥品,干凈的飲用水,甚至還有防爆用途的警用武器。
這些物資讓輪胎廠的幸存者們度過了一段富裕的時光,甚至還救助了一批從臨市流浪過來的幸存者。
而這本日記的主人,也理所當然地成了這些人們眼中的救世主,更是成為了別人老婆和孩子眼中的英雄。
不過這段富裕的日子并沒有持續很久。
從日記的后半部分可以看出,隨著物資被耗盡,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和摩擦開始逐漸愈演愈烈。
一開始,無論男女老少,每人每天都能享用到兩盒肉罐頭和不限量供應的自熱米飯,甚至還有冰鎮可口的啤酒可以喝。
再到后來,幸存者社區開始禁酒,肉只能留給那些外出探索、打獵、拾荒的青壯年男性,以及懷有生孕的孕婦,粥也越來越稀,甚至不得不摻一些樹皮進去。
最后,所有囤積的物資都耗盡了,天卻越來越冷。
一切都在變得糟糕,一點兒也沒有好轉的跡象,即使是最樂觀的人,也看不到一點兒希望。
有人說,冬天會持續很久。
也有人說那是謠言,根本沒有什麼核冬天。
緊接著有聲音反駁,也許不只是核武器?畢竟曾經的新聞上說過,他們早已經掌握了比核武器更具威懾力的存在。
但如果它真的存在,眼前的一切又是假的嗎?
他們連最原始的核彈都沒有見過,知識的來源都是別人嚼過的東西,甚至區分不了哪些是真的,哪些只是推測和猜想出來的一種可能性。
懷疑和抱怨在幸存者中蔓延,一部分人選擇離開,而留下來的人則漸漸走向反目。
或許……
從一開始他們就不該收留那些流浪的幸存者。
但誰又不是流浪的人呢?
或者說,該從第幾個被接納的人算起?
當矛盾積累到不可調和,最終演變成了一場激烈的沖突。而起因也許只是因為一塊發霉的面包,甚至一根骨頭,這些都不重要了。
這場械斗最終在小李的槍聲中平息,但從那一刻開始,他關于救世主的夢也徹底破碎了。
孫萊的孩子死在了那場械斗中,而她本人也徹底瘋掉,某個夜晚消失在了大雪中,再也沒有出現過。
而小李自己則是沉浸在懊悔與痛苦,日記的內容也漸漸走向另一個極端,字里行間沒有了最初的棱角分明,瀟灑飄逸,取而代之的是潦草和敷衍。
有時隔個幾天才寫一筆,有時甚至干脆連著一個月忘了更新。
而最后一頁的日期,定格在了廢土紀元的第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