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來聯盟用廣播通報了夜里發生的事情,看到一具具尸體被抬出了聚居地掩埋,他才逐漸想起了那段模糊的記憶,并且意識到自己以及別人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那真是一場噩夢。
他只慶幸,還好他和他的家人們都還活著,雖然瘋了但沒有吃人,也沒有被人殺死。
天還沒亮的時候,他去鄰居家看了一眼,發現那個瘋女人已經上吊死了,只剩下了個縮在襁褓里的孩子在那兒咿咿呀呀的哭著。
也許是母親的本能,也許是丈夫的尸體讓她啃了有夠久的,總之她沒有把孩子也吃掉。
榔頭實在于心不忍,便將那可憐的孩子抱回了自己家里,并給他取了個和他老爹有一樣潦草的名字。
從今往后,板凳便從一個二十一二的小伙兒,變成了個半大點兒的孩子。
一會兒他還得和管事兒的說一聲。
相信那位大人會理解他的,把那個孩子算作是他的名下。而這樣一來,他今年冬天便能少交一點兒口糧。
為了轉換心情,走到屋外的榔頭深吸了一口氣,然而那散不去的血腥味兒,卻讓他的心情怎麼也好不起來。
不過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
按照規矩,他必須在天亮之前帶著農具趕到牛棚,等待管事兒的監工安排今天的工作。
跑著穿過幾條泥巴路,他氣喘吁吁地撥開柵欄進了門,總算趕在遲到之前到了牛棚。
破爛的木棚子底下站了好些人。
見人都快到齊了,榔頭心中便是一慌,想著八成是得吃鞭子了,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然而這時他卻驚訝的瞧見,平日守在門口的那監工不見了。
稀奇!
今兒個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了!
走進了那棚子里,榔頭很快發現自己高興的似乎有些太早了,那監工并不是沒有來,而是和幾個管家手底下的仆人站在一起商量著什麼。剛放下的心又是一緊,他畏畏縮縮地走了過去。
「大人…」
他正想把板凳一家的事兒說清楚,打聽下年底能不能少交些口糧,卻被那監工不耐煩地趕去了邊。
「滾,老子沒空理你。」
看都懶得看榔頭一眼,他用眼神警告這泥腿子滾遠點,然后便繼續和那幾個仆人繼續小聲議論起來。
「羅飛輝千夫長好像也死了…」
「他不是有個弟弟嗎?」
「他弟就是個百夫長,能頂什麼用!
「難辦啊,就他看上去最有想法。」
「其他幾個軍官呢?他們什麼想法?」
「難說啊……」
隱約中聽見了那些人的竊竊私語,榔頭的臉上浮起茫然的表情。他們在說什麼?
而最讓他感到不安的,還不是他們說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話,而是他們肆無忌憚地站在這兒說著。
這座聚居地似乎要變天了
融入不了那個圈子,榔頭只能去了他該去的地方,和那三五成群站著的農夫們站在了一起。
或許是見那些監工都在肆無忌憚地議論老爺-一家,這些平日里唯唯諾諾的家伙也大膽了起來。
「老爺走了……我們可怎麼辦。」
「呵,如果不是他要種那些果子,從南邊請來了那幫念經的神棍兒,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就是!種卡姆果不好嗎?」
「老爺也是沒辦法,卡姆果不是賣不出價錢了麼,北邊的工廠主們今年不知怎麼不收那東西了。
」
「哎!
眾人越說越嘆氣,面對彼此發著愁,卻也無可奈何。
他們到不完全是在憂慮著前途未卜的未來,更多的是一時間不知道到底該怪誰了。
是啊。
到底得怪誰呢?
該怪河谷行省的工廠主們不照顧他們生意,還是該怪落霞行省的農場搶了他們的生意?亦或者是老爺身邊講讒言的小人,或者老爺自己也有那麼一丁點兒糊涂了。
當然,聯盟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如果不是他們偷偷溜進來刺激到了那群神棍兒,那些人怎麼也不至于突然干這麼極端的事情。
松果木農莊可是錦河市最大的聚居地,犧牲了這座聚居地對教會有任何好處嗎?
他們早就加入火炬教會了,把一切都獻給了至高無上的圣子,那些人沒道理還要來害他們。
畢竟這在道理上完全講不通。
牧羊人偶爾會從羊圈里牽一頭出去殺掉,但沒哪個瘋子會一次性把所有的羊都宰了。
這根本沒好處!
看著眾人搖頭嘆氣,椰頭忍不住說道。
「你們都在說什麼…老爺不是還有個女兒活下來嗎?」
眾人面面相覷一眼。
一個滿臉皺紋的男人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說道。
「她才八歲。」
「那又怎麼樣?就算才八歲她也流著老爺的血,也是這座農場的繼承人,出了這麼大的事兒,總得管管我們吧。」說這話的時候,榔頭的心中其實是懷有那麼一點兒私心的。
老爺不好騙,而且鐵石心腸,但孩子應該是很好騙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肯定心軟了。
如果真讓那位小姐來當農場主,往后的日子說不得能輕松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