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雪洲神色復雜地看著她。
「......為什麼一定要離開那里呢?」
「要說為什麼......」陳雨桐想了想,給了她一個無奈的笑容,「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
就像學院上下一心同體,指望著逃離腳下荒蕪的土地前往遠方的「樂
園」就能擺脫一切困境一樣。
自然也會有某個不起眼的勘探員,將擺脫命運的束縛希望寄托在逃離彷徨沼澤上。
她也是后來才知道的,她并不是第一個從學院逃走的人,再過去的一個半世紀中一直有人陸陸續續地離開那里。
包括跑到沙漠最南邊的卓巴爾山脈寫下《卓巴爾山脈下的綠洲》一書的白鴿。
他們都用自己卓越的學識為這片荒蕪的廢土做了一點點微小的貢獻,她不認為這是什麼羞于啟齒的事情。
不過。
蔣雪洲卻無法接受。
昔日最信賴的朋友竟然當了叛徒,更讓她無法接受的是,她竟然說沒有理由。
「竟然沒有理由......」
實在不忍心欺負正傷心著的友人,陳雨桐思索了一會兒,用了相對溫和的說辭作了回答。
「嗯,非要找個理由的話,就是看不到希望吧。」
.希望?」
「人是一種需要依靠希望活下去的動物,如果看不到希望便會感到痛苦。你可能體會不到那種感覺,無論怎麼努力一輩子都只是個無關緊要的E級,可有可無的勘探員。就像棋盤上最不起眼的那顆棋子,只能根據設定好的規則向前,去一個自己也不知道在哪的地方。」
蔣雪洲抿緊了嘴唇。
「我也是通過努力才成為D級......」
「我并沒有否認你的努力哦,事實上我很佩服你的執著,因為那是我沒有的品質,但我并不羨慕......我只是想過自己的人生,僅此而已。
」
看著想要爭辯什麼的蔣雪洲,陳雨桐莞爾一笑,看向了舷窗外漸漸耀眼的朝陽。
「你知道嗎?在離開那片沼澤地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循規蹈矩的AI之外,還有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存在,它們比起被設計好的程式更像是活生生的人,它們有自己的想法......在兩個世紀前這其實是普遍存在的,只不過如今我們將其視為禁忌。」
蔣雪洲咬了咬嘴唇,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這一點我是贊同結論博士的,不加以約束的AI極有可能招致嚴重的災難......工具只能是工具,不應該擁有自我。」
陳雨桐看向她反問道。「那麼人呢?」
蔣雪洲愣住了,不知她為何突然這麼說。「......人?」
「嗯,」陳雨桐點了下頭,用輕松的口吻說道,「作為工具而出生的人是否應該擁有自我,我想了很久都沒有答案,所以打算去其他地方看看.
「如果留在沼澤里,我這輩子最多恐怕也就做到D級吧?哈哈,別覺得我吹牛哦,研究員的話另當別論,但勘探員我還是有自信的......畢竟除了研究員需要提拔,勘探員只要努力活著就一定有辦法晉級。」
「但可惜,我壓根兒就不想成為什麼D級,甚至不只是D,我壓根兒就不想被貼上標簽。你沒有意識到嗎?在這個貪吃蛇的游戲中哪怕把尾巴吃地再長,哪怕能使喚的仆人再多,擁有的資源再多,只要還在這個金字塔上,就永遠掌握不了自己的命運。
「我沒興趣操縱別人的人生,也不想被人擺布,更不想為莫名其妙的理由去莫名其妙的地方送死,我只想當一個普通人,研究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如果一定要死也想死的稍微有意義一點,僅此而已。
」
「不過呢,幸運的是我已經找到了我的樂園,不在數十光年之外,就在我的腳下。在這里,如果我的研究剛好也是別人感興趣的,我會得到足夠的重視。要是沒有也無所謂,我可以自娛自樂,只要我不礙著別人,也沒人搭理我。」
「生活上嘛,這里確實比不
上學院,不過我自己還挺滿意現在的生活的,這兒有很多沼澤地里沒有的東西,還有這麼多有趣的人,這些其實并不是豐富的資源才能創造的奇跡,而是人的想象與創造力.......你要是實在理解不了,就當聯盟給的更多好了。」
一不留神就說了一堆話,見蔣雪洲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陳雨桐忽然撲哧笑出了聲,開了句玩笑說道。
「啊,雖然我這麼說但你可別學我,我可不想把乖孩子教壞了。」
她是了解自己這位好友的。
和自己這種懶散的「壞女人」不同,她更像是聽話的乖乖女,不但有著過人的天賦,而且足夠認真和努力,對于提升等級更是有著堅定的熱情和決心。
學院的晉升通道對她而言是敞開的,她的前途可以說一片光明,未來搞不好真有可能成為B級甚至是A,而且是學院最核心的研究司。
畢竟她現在的導師就是研究司的,未來的晉升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蔣雪洲目不轉睛地盯著陳雨桐,沉默許久低下頭說道。
「我會替你保密......我們在飛艇上沒有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