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伙醒了,但腦子不太正常,剩下的交給你們了。」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一道喊聲。
「行,醒了就行,剩下交給我們,您去別處忙吧。」
「了解。」
醫生抬了下捏著筆的手算作回應,接著在記事本上匆匆寫下幾個字,然后便離開了這間不算寬敞的帳篷。
卡皮爾錯愕地看著那人,伸出的右手不自覺地脫力落下,直到那人走遠了才回過神來,接著挪動僵硬的脖子留意起了周圍。
這兒似乎是一間野戰醫院,不算寬敞的帳篷里擺著十幾張床位,上面躺滿了纏著繃帶的人,一片死氣沉沉。
接著他看向了自己的身上,漏出被單邊緣的半截身子被結結實實裹了一圈繃帶。
而更令他驚悚的是他的右
手。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他的右手從肘關節的部位開始,全都被替換成了笨重的金屬假體。
昏迷前的記憶猶猶豫豫地灌入了腦海中,他記得自己是在進攻總督府的時候被一枚迫擊炮炸暈了過去。
這時候,一名穿著卡其色制服的男人掀開門簾進了帳篷,徑直走到了他的床位旁。
「……身上十二處彈片,只取出來十塊,你能活著真是個奇跡。」
俯視著這個躺在床上的家伙,男人用諷刺的口吻繼續說道,「當然,你的隊友們就沒那麼幸運了,九個人甚至湊不出一具完整的尸體。」死光了……;
卡皮爾的喉結動了動,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不知道為什麼。
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本該憤怒的他心中卻沒有一點兒波瀾,只有麻木和茫然。
如果死掉的是一個人,他會記住那家伙的名字,隔三差五會去他的墓前看看,甚至懷念他還在的時候是什麼樣,然而當死去的人多到只能用一個潦草的數字來概括時,每一個名字能的分到的重量似乎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或許阿賴揚將軍在面對那個數字時的感覺也是如此……
他只覺得自己還活著是如此的不真實。
「……你是?」雖然已經猜到了這人的身份,但卡皮爾還是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了這句話。
「金加侖港民防辦公室后勤處俘虜科辦事員,至于我的名字,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你的身份是俘虜就夠了。」
說著,男人拇指一揚,將一枚硬幣大小的鐵牌拋到了他的被子上,上面寫著一串數字。
「這是你的編號,起來以后拿著它去外面登記你的名字和住址,領盒飯的時候會用上它,如果你還想吃的話。」
交代完事情之后,男人轉身走向了帳篷外面,回過神來的卡皮爾忽然又想到一件事,連忙叫住了他。
「等等,我的手……」
「原來那個廢掉了,我們給你換了新的,」那個自稱俘虜管理科辦事員的男人掃了一眼他的胳膊,繼續說道,「這筆錢會由你們的陛下支付,作為戰爭賠款的一部分,不必謝我們。」
目送著那人離開,卡皮爾試著活動了下身體,感覺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便磨蹭著下了床。
登記處就在距離帳篷不遠的地方,他拿著鐵牌走了過去,沒多久便完成了俘虜的登記。
正好趕上晚飯的時間。
完成登記的他在一名后勤人員的指示下,找到了他所屬的營地,領完被褥之后,便拎著自己的飯盒來到了一口大鍋前排起了長隊。
兩名看上去和他們身份一樣的伙計,在那口大鍋的旁邊忙活著,不斷用一柄大木勺攪動著鍋里的東西。
整個營地中都溢滿了一股醇厚香甜的氣息,令他不自覺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識地咕噥了聲。
「這是在煮什麼?」
他本以為不會有人搭理,卻見站前面的男人回了頭。
「聽說是玉米。」那人的眼中寫著一絲期待。
卡皮爾不禁愣了下。「……玉米?」
他聽說過那種作物在落霞行省的中部和南部似乎很常見,婆羅行省也有少量引進,但種的并不如豆子多。
「沒錯,據說是從銀月灣運來的,包括給你看病的醫生……」打量了一眼這個身上還纏著繃帶的新人,男人繼續說道「我叫阿赫塔,以前是馬努萬夫長的……算了,反正現在和你是一個營了。」
卡皮爾咽了口唾沫,也做了自我介紹。
「……卡皮爾,迪利普親王帶著我們進攻總督府。」
阿赫塔輕輕吹了聲口哨,瞥了一
眼旁邊不遠處執勤的民兵,咧了下嘴角說道。
「是嗎?那真是一場災難……聽說你們死的只剩下一千多號人,你能活下來一定是狼神庇佑。」
卡皮爾苦笑了一聲,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道。
「這里到底發生了什麼?」
「如你所見,我們輸了,然后成了聯盟的俘虜……雖然主要是那些民兵在管理我們。」
似乎不愿提及那場戰役的細節,這個叫阿赫塔的男人含糊其辭地帶過了話題,繼續說道。
「……頭三天,那群猴子們把我們關進籠子,還對著我們撒尿,把食物倒在地上讓我們去舔,最后聯盟的人實在看不下去了才把我們拉到了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