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那些落水者的慘狀,急著逃命的人們總算冷靜了些,然而壓在他們心頭的絕望卻是絲毫不減,甚至愈發的強烈。
整個港口的人都瘋了。
而到現在為止,大多數人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們只聽見倉庫區傳來一聲爆響,接著飄起了黑煙,所有人都火急火燎的忙著去救火,然而火卻是越救越旺。
一名大腹便便的威蘭特商人站在港口上,朝著港口區的方向又驚又怒地咒罵。
“媽的……這幫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廢物!就這點人都管不好!等胡耶總督回來,老子一定要給他寫信,讓他把這幫廢物都開了!”
那咒罵聲很快被淹沒在了嘈雜的聲浪中,就如同米倉中的一粒米一樣不值一提。
望著人山人海的碼頭,牽著女兒手的瑪格麗臉色微微蒼白。
已經沒有船了。
她雖然想到了港口這些天可能會出事,卻沒想到意外發生的這麼快,而且來的這麼猛烈!
說實話,她不止一次覺得,那些本地的土人貴族對自己同胞的剝削有些過分了。
南方軍團控制的殖民地不少,也經常雇傭當地人干活,然而她卻從未聽說過,那里的哪個人一個月就靠一兩百第納爾過活。
這怎麼可能活得下去!
果不其然,永無止境的貪婪最終迎來了反噬。僅僅是一場火災,便讓那沸騰的怨氣化作了徹底的叛亂。
膚色略深的女仆站在母女兩人的身后,眼中寫滿憂慮。
“夫人……我感覺大街上不安全,我們還是先回家吧。”
聽到那聲勸告,瑪格麗苦笑了一聲。
家里就安全嗎?
雖然警衛們還在戰斗,但老實說她并不是很看好那些人。
首先他們并不是正規軍,其次他們數量太少了,裝備更是有大問題。
如果無法在短時間內控制住局勢,他們很快將面對十倍甚至數十倍的暴徒。
看著臉上寫滿焦慮的母親,露比輕輕拉拉拉她的手。
“媽媽……我們不是去找安蘇雅妹妹嗎?”
雖然心中焦慮,但為了不讓女兒擔心,瑪格麗還是從臉上擠出溫柔的笑容,伸手輕輕摸了摸她蓬松柔軟的秀發。
“媽媽是打算明天帶你去的……但現在出了些意外。”
露比歪了下頭,臉上寫著好奇。
“意外?”
瑪格麗輕輕點了下頭,柔聲說道。
“嗯,不過別擔心……給媽媽一點時間,會有辦法的。”
露比很懂事的點了點頭,乖巧的閉上了嘴不再說話。
膚色略深的女仆看著瑪格麗,試著提議道。
“如果……讓夏爾馬伯爵派人來接我們呢?以先生和他的關系,應該是值得冒這個險的。”
瑪格麗擔憂地說道。
“那至少也得等到后半夜了……就怕這里的人堅持不到后半夜。”
女仆擔心的說道。
“但坐船已經不可能了,我覺得您還是應該想辦法獲得當地人的幫助。”
“有道理……”瑪格麗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了下來,“先回家,給夏爾馬伯爵發一封電報約好見面的地點。如果西帆港港口區沒有陷落,就在附近的夜鶯街出口處碰頭,如果……如果已經陷落了……”
“可以去銀月教的教堂,”那女仆立刻說道,“梅爾吉奧牧師是個很好的人,我偶爾會去那里祈禱,他肯定會幫助我們的。”
瑪格麗愣了下,眼中還有些擔心,但最終也只能點了點頭。
威蘭特人在銀月灣的名聲并不好,畢竟東方軍團一度把戰火燒到駝峰王國的佩特拉要塞邊上。
不過……
眼下也只能求助他們了。
西帆港內有電話系統,但和城外的其他聚居地就只能通過電報聯系。
為了不耽誤時間,一行人再次匆匆返回了家中,火急火燎的趕到了那臺電報機前。
沒有出乎瑪格麗的意料,夏爾馬伯爵在得知她們的處境之后,當即便派出了自己的仆人前往西帆港,預計在凌晨十二點能夠到達。
如今的港口區已經不能隨意進入,雙方在電報中約好了見面時的暗號,即舉起一面白旗左右揮舞。
之后瑪格麗會拜托在警衛隊的熟人,讓守在夜鶯街入口的警衛把來接自己的人放進來……
看到電報機中的回電,瑪格麗微微松了口氣,癱軟地坐在了椅子上。
不知不覺她的背后已經被汗水浸濕。
站在一旁的女仆給她遞來了毛巾,由衷的感慨說道。
“終于得救了……”
瑪格麗苦笑了一聲。
“……但愿如此吧。”
現在說得救還太早了……
……
夜色才剛剛籠罩港口不久。
港口區與其他城區相鄰的街道上,戰況已經從最初的試探進入了白熱化。
目前圍攻港口區的人足有上萬之眾。
其中有碼頭勞工,也有鋼鐵廠和水泥廠的勞工,或者棉紡廠和制糖廠的。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被卷進來的奴隸,傷殘退役的灰狼軍老兵,甚至是迫于無奈加入進來的獅族人市民。
有些人是沒得選,被其他的暴徒用槍指著,如果不去交那投名狀,不去打那威蘭特人,不跟著一起“起義”,那就是威蘭特人的幫兇,貴族們的奴才,也就是其他人名正言順搶劫、掠奪以及施暴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