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法律的問題嗎!”
“那您說是什麼問題——”
他的話音再次被打斷,緊跟在那個老頭身后的年輕人朝著他吼道。
“沒錯!法律只是底線!不代表正確!”
“就是!這個法律就不合理,為什麼要讓威蘭特人分享我們的勞動成果!”
“而且還是南方軍團的威蘭特人!誰知道里面會不會混著幾個十夫長或者百夫長!”
此起彼伏的聲音在市政廳門口回蕩,那些抗議的婆羅人似乎鐵了心要將這兒的水泥地變成爛稀泥,然后等著誰來攪合攪合。
市長秘書傻了眼。
不過他好歹是見過世面的人,腦筋很快便轉過了彎。
“沒錯,法律只是底線,我們在日常生活中應該用更高的道德標準要求自己……然而一個連底線都沒有的人,你們能相信他擁有比底線更高的道德標準嗎?”
或許是因為玩家們都很講道理的緣故,他本能地想依靠道理說服這些情緒激動的婆羅人。
然而他并沒有意識到,試圖和婆羅人講道理本身就是個錯誤的決定。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婆羅人是靠著以理服人當上皇帝的,無一例外不是靠騙、偷、搶等等手段達成的目的。
“我要見管理者!”
“我們和你講不清楚!”
“沒錯!讓我們見管理者!”
一聲聲蠻不講理的怒吼讓所有條理清晰的解釋都變成了笑話,那個還在試圖講道理的秘書也終于明白,他的上級為什麼不愿意自己出來面對這幫家伙,代表會的那群人精也裝作沒看見。
他們要的不是秩序,而是另一種東西。
他終于放棄了,自暴自棄地吼道。
“行!你們去!不去我瞧不起你們!去買你的車票,就去曙光城見你們尊敬的管理者先生!你們去親口告訴那位先生,尊敬的管理者先生,您是在白費力氣……沒人攔著你們!”
站在隔離帶后面看戲的警衛面面相覷了一眼。
“我忽然開始有些同情那個市長了……”
“不只是你一個。”
值得一提的是,警衛局并不是市政廳的下屬部門,一號定居點在這方面也算是和曙光城一脈相承。
只要事情不演變成暴力沖突,他們便不會出手。而若是他們聽命于市政廳或者某個有權有勢的“大人物”,驅散了沒有做出進一步行動的人群,反而有可能會招來近衛兵團的懲罰。
那些抗議的婆羅人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們沒有堵門也沒有占道,只是在市長辦公室的窗戶底下嚷嚷。
時間到了中午,顧寧坐車從港口區趕到了市政廳附近,在門口不遠處正好遇到了代表會的另一位地區代表。
他的名字叫蘇卡,如果只看身份證和外貌,就連婆羅人都看不出來他是個月族人。
不過同在地區代表會的顧寧卻知道他的身份,而且還知道他每個月都會拿出工資的四分之一寄給金加侖港的聯合會(不是阿布賽克的那個)。
也許是因為過去曾遭受過的苦難,這些月族人要比婆羅行省的“蛇鼠蟲鳥”們團結的多的。
顧寧輕輕整了整衣領,在他的旁邊停下腳步,輕輕笑了笑說道。
“你不去幫他們說話?”
蘇卡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氣說道。
“顧先生,你能理解那種又愛又恨的感情嗎?”
顧寧看懂了他眼神中的復雜和進退兩難,卻沒多說什麼,只是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交給我。”
沉默地看著向前走去的顧寧,蘇卡搖了搖頭,最終還是沒忍心繼續看下去,轉身離開了。
都是坐在一起開會的人,他又怎麼會不知道那家伙的笑容里藏著的東西是什麼呢?
他可以肯定,那家伙打算做的事兒對聯盟或許是好的,但對他的同胞可未必是什麼好事兒。
但他已經沒有能力去阻止了,更不清楚自己到底應不應該阻止。
畢竟,他已經是聯盟的人了……
值得一提的是,聯盟的內部其實一直都存在著激進與保守兩股力量,分別對應著左與右。雖然客觀的來講這兩股力量還很年輕,很少出現公開的爭論,但并不意味著它們就不存在了。
比如那位顧先生,就是典型的保守派。
他們與激進派在“接納廢土上受苦難的幸存者”這一問題上沒有任何爭議,畢竟這是憲法最早寫下的條款。
然而對于“什麼樣的幸存者值得接納”、“什麼樣的人能夠團結”、以及“團結了不該團結的家伙會不會動搖聯盟的根基”這種具體的問題,他們和他們所代表的人們卻有著截然不同的看法。
另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情是,在聯盟的內部討厭威蘭特人的人其實并沒有婆羅人和威蘭特人自己想象的那麼多。
畢竟以瓦努斯為代表的,很久以前威蘭特人就在與河谷行省的幸存者并肩作戰,對抗軍團以及軍團扶植的走狗。
而這些人的努力,其他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避難所居民不搞種族敘事那一套,在他們看來這顆星球的幸存者往上數兩個世紀都是人聯的遺民——哪怕是被技術部創造出來的威蘭特人,用的也是人類的DNA模板和人類文明的生物技術結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