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匆地將新聞從頭讀到尾,接著瞪圓了眼睛,捏著報紙的手不住顫抖。
文中援引一位消息人士的聲稱,炸毀塔桑河大壩的其實并不是時任帝國州長巴姆特,而是拉西一手策劃!
這不但是為了擊潰數倍于月族抵抗軍的帝國城防軍,同時也是為了之后進城救災,以及將失地流民送去海外務工做伏筆!
如果是從結果推導過程,這報道中說的似乎也沒什麼問題。
塔桑河的水患確實幫了拉西不少忙,包括土地兼并的問題,包括勞務派遣的問題,甚至于來自聯盟和企業的人道主義援助……幾乎所有的問題都隨著那大水一來迎刃而解了。
但要說當時站在河邊的拉西能想到那麼遠,那也真未必了。
那時候的猛犸城和月族抵抗軍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巴姆特糾集的數十萬大軍一觸即潰那都是后來的事情了……
尼揚深吸一口氣,冷靜了下來。
“報紙上全篇都是援引知情人士的口述,沒有一句確鑿的證據,無論報道的內容是否準確,這都是不負責任的報道!”
“這新的水壩都修起來了,還能有什麼證據?”那教授嘆了口氣,苦口婆心的說道,“而且咱們先別真相不真相了,不只是這張報紙,還有好幾張……很快全城的報紙都會出來說這事兒,我們要是不表態恐怕會失信于人!你知道外面的人怎麼說嗎,他說我們是拉西的狗!”
是得罪拉西當局,還是得罪猛犸城的幸存者,他們已經到了必須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然而尼揚卻瞪圓了眼睛,怒斥著說道。
“什麼叫先不管這個!你告訴我辦報紙的不管這個管哪個?報道新聞要實事求是,不能信口胡謅,我之前是怎麼教你們的!如果真是拉西下的命令,我親自發文懟他!可如果不是怎麼辦?你我都成了別人的槍!”
婆羅國想打內戰,必然會發動輿論攻勢!
而這《家國天下報》,搞不好就是天都的聯合會弄出來的!
以前他就有所察覺了,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
但那畢竟不是打著《幸存者日報》的名義,他們也沒轍。
或許他們應該效仿聯盟弄一個行業委員會,對新聞媒體的置信度進行考核,但現在做這件事情似乎已經晚了。
這些野心家們打算用塔桑河的大壩來炮制戰爭借口,讓已經發生過一次的災難再去席卷更多的無辜的人……
無論這背后是誰在搞鬼,他都必須去阻止這幫家伙!
他握緊了拳頭,將報紙疊好塞進兜里,接著匆匆取下掛在門旁的大衣。
看著他的動作,那教授忙問道。
“您這是要做什麼?”
尼揚毫不猶豫道。
“去前線找拉西問個清楚!”
那教授愣愣看著他,哭笑不得地說道。
“我的祖宗……您這時候還往前線跑?!要我說您還是趕快去曙光城治病吧,您的肺出毛病都多久了,真不能再拖了。”
尼揚搖頭拒絕了他的好意,將大衣披在身上,扣子扣好。
“這病時好時壞,拖一會兒不礙事,但婆羅人的事情可拖不得!我必須先去一趟前線把事情問清楚,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如果真是他炸的,他究竟是明知道后果動的手,還是另有隱情……”
那是以少勝多的一戰,拉西在人數上處在絕對的劣勢,站在當時州長的立場上,好像確實沒有炸大壩的必要。
然而這畢竟只是推測。
就好像《紅土》中關于羅威爾的篇章一樣,從頭到尾也都只是他的推測而已,哪怕是聯盟也沒有發掘出來百分之百保真的真相。
不過那份報紙有一點確實戳到了他的心坎里。
尼揚以前就對巴姆特州長認罪的狀態感覺到疑惑了,現在看到那篇報道更是疑從心起。
這就好像零下30度真菌只能凍成冰塊,生命力再強也只能休眠一樣,紅土到底不是變種黏菌那種功能復雜的智慧生命體,只是自然界中的分解者,不可能把沒有的營養憑空變出來。
固碳固氮,然后將太陽能和有機質轉化成有機體需要的營養……這需要整個婆羅行省所有動植物以及微生物的共同努力。
得是什麼樣的奇跡,才能在那個黯淡無光的年月將凍土化作營養?
說紅土是脫了褲子放屁的營養膏不太妥當,但他心里確實有這麼想過。
目前聯盟學術界對這段歷史最大的爭議也正在于此。
以韓明月女士為首的一眾學者認為紅土的研發和推廣是兩個階段的,前者由羅威爾將軍完成,后者則是一統婆羅行省的“月王”的功勞。
然而這種猜測顯然是對具有悲劇色彩的月族人不利的,或者說政治不正確。
這仿佛是將西嵐帝國對月族人的迫害合理化——即便韓明月女士本人并沒有這種想法,聯盟的研究機構也無需搭理輿論的意見。
不過她的研究并不代表權威。
同樣有另一部分學者認為,紅土擴散是“奴隸經濟”下的自發行為,地主階層對“壓低奴隸生活成本”的天然需求才是促使紅土擴散的真正誘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