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塵換上一身干凈的灰色外套,用兜帽的陰影遮住了自己的模樣。
趁著夜色。
他出門朝農貿市場方向走去,洛城里十月的天色已經暗的很早了。
居民樓里傳來炒菜的聲音,蔬菜與油汁碰撞后發出的爆裂聲響,緊接著便有誘人的氣味飄散出來。
雞蛋、豬肉、羊肉的味道,如同一條條信息要素似的涌進慶塵腦海,當某一天他需要這些信息的時候,就可以從腦海中抽取出某一根“存檔”。
他在五金店買了鉗子與鐵鍬,在糧油店買了一袋米和一袋面,以及食用鹽。
他還在藥店買了幾盒抗生素,在超市買了電池與手電筒、壓縮餅干。
在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麼的時候,他只能盡可能的準備充足一些。
這些東西,幾乎花光了慶塵所有的積蓄。
慶塵拎著東西回家之后便進了廚房,他先將案板上可用的刀具,都放在了屋子里最趁手的地方。
菜刀放在枕頭下面,剔骨刀則放在床頭柜上。
倒計時2小時43分11秒。
他確認了一遍門窗都關嚴了,于是便坐在床邊開始沉思:是否要尋找幫手?
找誰呢?
母親有了新的家庭,父親是個賭徒。
其實當幾個小時之前慶塵發現自己手臂上出現倒計時的時候,只有17歲的他,下意識便想要在父母那里尋求幫助。
但他又否定了這個想法。
慶塵拿出手機試圖對著自己手臂上的白色倒計時拍照,結果卻發現,明明自己肉眼可見的白色紋路,卻根本沒有出現在手機屏幕中。
昏暗的房間里沒有開燈,窗戶并不隔音,因為是一樓的關系,所以他還時常可以聽到外面行人經過的腳步聲。
外面的腳步聲,屋里的呼吸聲,微弱光亮的手機屏幕,一切都是那麼的寧謐而又詭異。
這種詭異而又離譜的事情,找普通人幫忙恐怕是沒用了,而且自己在學校也沒什麼特別要好的朋友。
就算有,也不應該將普通人卷進這種事里吧?
所以,要找幫手的話,只能再想其他的辦法。
等等,慶塵似乎想到了什麼似的,起身走進客廳翻找起來。
兩分鐘后,他默默的看著手里的觀音菩薩吊墜。
然后認真的擺在面前,拜了九下。
最后一項準備工作,做完了。
===3、破碎的世界===
在即將迎來危機與變故的時候去拜菩薩,這種行為看起來有點病急亂投醫的意思。
然而慶塵覺得,手臂上這超自然現象,本身就應該交給超自然的存在去管。
對于慶塵來說,拜一拜自己也不吃虧。
他喜歡把準備工作做在前面,不給自己留下遺憾的機會。
時間為晚上9點半鐘。
慶塵坐在床上低頭看了一眼手機,臥室里只有這微弱的光,微信里也只有同桌南庚辰發的寥寥數語,再沒有其他人給他發來消息了。
母親張婉芳的微信頭像安安靜靜的,這讓慶塵有一絲失落。
當然,也只是一絲罷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著什麼。
其實他并不埋怨母親。
父親賭博將家里多處房產變賣,還有家暴行為、出軌行為,慶塵一點都不覺得母親主動離婚有什麼錯。
相反,曾親眼看到父親動手打母親的慶塵,甚至為母親的選擇感到高興。
因為這是正確的。
在父母離婚前夕,姥姥曾勸母親不要離婚:你一個女人帶著十幾歲的兒子當拖油瓶,以后還怎麼成家?誰會跟你再婚?
聽到這一切的慶塵在父母離婚之際,選擇了跟父親一起生活。
他記得父母當時錯愕的神情,但慶塵知道這也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如今母親開啟了一段新的人生,組成了一個幸福的新家庭,慶塵或許有些失落,但依然很小心翼翼的不去打擾。
倒計時2:31:12
慶塵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這是自己人生中最后兩個半小時,那自己應該做什麼?
這個問題其實既嚴肅又浪漫。
因為它是在問你,你人生中最想做,卻又還沒來得及做、或者不敢做的事情是什麼。
未表達的愛意,相見卻沒見的人,想去卻沒有去的地方,想說卻沒有說的話,都在答案范疇。
這個問題,直問本心。
慶塵起身穿上外套,他竟然在這倒計時剩余不多的時候,選擇了再次出門。
他把自己的破自行車推出家門,騎上之后一路朝目的地飛馳而去。
秋季夜晚的風有些微涼了,路上的行人漸漸稀少。
騎在自行車上的慶塵面色平靜,外套的衣袂被橋上的風給向后吹去。
他這輩子確實有很多遺憾,也有很多不敢做的事情。
但今晚他不需要怯懦與畏懼,只需要勇氣。
某一刻慶塵在想,如果自己真的要死于今晚,那就也該把最重要的事情做完才對,他沒有時間了。
他先去了牡丹大酒店,又去了洛城大酒店,還去了洛印家屬院,但是那里都沒有他想找的人。
慶塵騎著自行車一路穿過小巷,馳過七里河橋,來到了一棟居民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