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將軍們來說是一件非常討厭的事情,畢竟,吐谷渾還是羈縻國,不算大唐本土。
為了讓皇帝緊張起來,大家就心照不宣地弄了一個吐蕃嚴重威脅吐谷渾,繼而威脅大唐河西之地,以及西域的故事出來。
李敬業應該是知道這件事的,所以,這家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去青海頭搶劫祿東贊的女兒,最好能引起吐谷渾與吐蕃的大戰,繼而讓大唐與吐蕃來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來穩固這些老將們的基本盤。
李治也應該是知道這件事的,所以,他一直考慮的是攻打高句麗,而不是與吐蕃作戰。
老將們都是經歷過解放前隋的戰斗的,他們知道當年隋煬帝動用了多大的力量攻打過高句麗,結果失敗了,導致隋煬帝身死族滅。
太宗皇帝當年也攻伐過高句麗,雖然大勝而歸,終究沒有能夠滅掉高句麗,也是一樁憾事。
而且,遼東惡劣的氣候,也給參戰的老將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所以,老將們希望在吐谷渾,大非川與吐蕃人戰斗,也不愿意去遼東爬冰臥雪地與高句麗人作戰。
現在,李敬業,就要親手打開與吐蕃人作戰的這個巨大魔盒了。‘
老將們以為的必勝之戰,云初卻是知道的,大非川一戰,毀掉薛仁貴戰無不勝的名頭不說,也成了李治一生都抹不去的污點,也成了盛唐這顆明珠上永遠的一塊瑕疵。
“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而杜甫的這首《兵車行》,更是將他們牢牢地釘死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
也直到現在,云初才明白李績為何要一定把李敬業驅逐出家族,一定要把李敬業跟他聯系到一起。
人家祖孫早就有默契,即便是沒有,云初現在也不相信,李績會對李敬業在吐谷渾的事情會一無所知。
“人家就是專門欺負你這個沒有根基的傻子呢。”溫柔躺在地板上,將雙腳蹬在暖和的火墻上,倒著往嘴里灌枸杞湯。
云初也學溫柔的樣子脫掉靴子,躺在木頭地板上,雙腳杵在溫暖的墻壁上,也有一口沒一口地喝枸杞湯。
不管枸杞湯有沒有用,對于已婚男人來說,都是一種安慰,反正從漢代男人就開始喝,喝到大唐以后的一千三百年,也沒見誰因為喝枸杞湯喝死的。
“官,太小啊,錢,太少啊,人,不夠用啊。”云初憂愁地喝了一口枸杞湯。
溫柔道:“這就沒辦法了,你馬上十八歲了,就要起字了,這個時候已經官居從六品,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就你這升官的速度,在大唐已經是罕見了。”
云初吐掉不小心喝進嘴的一顆枸杞問道:“你說,我現在怎麼才能快速升官呢?”
溫柔嘆息一聲道:“我也想知道,畢竟,我現在才是一個正八品的官,也就比渭河里的王八大一些。
我覺得你應該去拜訪一下劉仁軌,說真的,我最近翻看文牘,本來想找一些劉仁軌的黑料,結果,找了三天,一點都沒有找到,還在找的過程中,越來越佩服這個家伙了,說真的,他能活到現在,絕對是有鬼神幫助。
按照我的理解,但凡是這種屢次都死不掉的人,以后一定能大放異彩。”
“為什麼這麼說?”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將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還絕對不會讓他死掉。”
“好,我去找他好好討論一下安業坊以后的發展事宜,順便問問他,長安縣的土地能否與萬年縣的土地聯動,種植更多的棉花。
你去不去?”
溫柔閉上眼睛擺擺手道:“我不去,我們不是一路人,以后還有很大可能是敵人。”
“為啥?”
“因為他現在是給事中,只要是給事中,就一定是我家的敵人。”
云初見溫柔找了一份文牘扣在臉上,就翻身而起,穿好靴子就直奔西市,去找劉仁軌。
雜亂的西市跟整齊干凈的東市根本就沒法子比,就像菜市場跟大超市沒有可比性一樣,這里雖然雜亂不堪,卻處處透著生活的氣息。
一個縣的主官去另外一個縣尋找那里的主官,對于官員來說其實是一件很忌諱的事情。
這里面有一個道理叫做——天無二主!
同樣的,上面的主官也基本上不會去下級主官的衙門,有事,會在館舍或者其余地方見面,反正,衙門是不會去的,至少不會長時間地逗留。
劉仁軌不在乎這些,云初到來的時候,正好是他中午休憩吃飯的時候。
火盆上架著一雙鐵筷子,鐵筷子上放著兩塊胡餅,矮幾上放著一壺添加了羊油的茶水,看樣子,這就是劉仁軌的一頓飯。
從他熟練地翻動胡餅,并且不害怕燙手的表現來看,這樣的飯食他吃了也不是一頓兩頓的了。
劉仁軌絲毫沒有因為午飯太寒酸就顯得窘迫,而是很自然地將胡餅考好之后分給了云初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