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神仙從房間出來的時候,藏青色的道袍上還沾有星星點點的糞便。
從云初手里接過一個小巧的茶壺,長鯨吸水一般,一口就把里面的茶水吸允的干干凈凈。
坐在溫柔推過來的藤椅上,微微閉著眼睛養神。
「非天命者大事做多了,容易遭到天譴。」
聽老神仙慢吞吞的說出這句話,不論是云初,還是溫柔都身形一震。
「如何逃遁呢?」云初輕聲問道。
孫思邈睜開眼睛,溫暖的看著云初道:「為什麼想逃呢?」
云初道:「因為我們不是天命者。」
孫思邈嘆口氣道:「現在沒人知曉誰是天命者。」
溫柔皺眉道:「不是陛下嗎?」
孫思邈搖頭道:「十二年前的時候,李淳風說天命者為陰人,兩年前,李淳風又說大唐氣脈悠長,陰人消退,陛下遷都洛陽的時候,李淳風說紫薇東移,長安為濁氣所侵,不出百年,必將耗盡地脈,前些天李淳風又說長安地氣通暢,有英氣勃發之兆。
這個小道士啊,以前說話還是有幾分可信的,這十余年來屢屢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也不知道他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不過,有一點老道知道的很清楚,天道不顯,沒有人能夠預測將來。
李淳風想要理清地氣,最近一直在研究風,可惜,他一直想找到風頭,卻一無所得。
玄奘和尚說,他曾經在瀚海上見到了一線天機,可是呢,卻無人能夠理解那些天機。
就在五天前,李淳風焚毀了他與相士袁天罡合著的《***》,這本書他秘而不宣多年,五天前,拿出來燒了。
道門就要南下避禍了,玄奘邀請他一起西進,他不肯,玄奘說,他去南方必死,李淳風說玄奘西進必定會亡。
也就是說,這兩個有大神通的人,對未來都是一片迷茫,誰都說服不了誰的時候,兩人狂性大發,一位佛門大德,一個道門真人,就此毆打在了一起。
云初,溫柔,老道一生雖然也在修道,不過,我更加注重岐黃之術,不過呢,就在最近,老道兩次半夜驚醒,這是百年來從未有過的事情
。
如果不是老道心血充盈,還以為是大限就要到來了。
狂風到來之前,鳥兒會投林,地龍翻身之前,百獸會驚惶奔走。
云初,溫柔,從明天起,落到地上來吧,藏身于百姓群中,忘記你們的功業,收起你們爪牙,學會如何當一個普通人。
自古以來華夏大地上災難無數,天崩,地裂,洪水,多少蓋世英雄,帝王將相死無葬身之地,可是,百姓活下來了,你們要學習他們的活命之術。」
老神仙說完話之后,就沉沉的睡著了,云初拿過毯子蓋在老人家的身上。
就跟溫柔一起離開了老神仙的居所。
出門的時候,他們發現老神仙居所外邊的人群已經散去了,只有墻上牌子上的內容變成了——婦人科。
云初牽著棗紅馬煩躁的對溫柔道:「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溫柔搖頭道:「不知道,不過老神仙的話一定要聽。」
云初怒道:「我最不喜歡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就連李淳風,玄奘大師他們的事情我也不相信。」
溫柔奇怪的瞅著云初道:「你明天要干啥?」
云初道:「喂馬,噼柴,關心糧食蔬菜的價格。」
溫柔點點頭道:「我準備當一個縱橫青樓的浪子。」
「狄仁杰呢?」
「他還是去破他永遠都破不完的桉子好了。
」
「鐘馗呢?」
「繼續抱著他的陌刀站在風里面,試圖斬殺風中的鬼怪去吧。」
「長安怎麼辦?」
「長安是長安,我們已經做了我們能做的,剩下的難道不該是長安人自己的事情嗎?
別忘了,你明天起就是一個馬夫,我就是一個浪子,狄仁杰是一個捕快,鐘馗是一個神棍。
我們把自己想要當的人當好,就成了,干的再多的話,我怕打雷的時候噼我。」
云初覺得這樣的安排挺好的,就騎著棗紅馬回家了。
十年來,長安城已經學會了如何運轉……
第二天天亮的時候,肥九驚恐的看著縣尊赤著上身,正拿著一柄巨大的開山斧給家里噼柴。
從墻邊上堆積的柴火來看,他已經噼了好一陣子柴火了,最讓肥九無法理解的是,夫人用帕子包著頭發,帶著云瑾,云錦,以及路都走不穩的云鸞撿拾柴火。
雖然很擔心縣尊會把自己這個負責噼柴,看門的下人給辭退掉,可是呢,縣尊被汗水浸潤一遍的上半身,就像是刀砍斧磔出來的一般好看。
肥九就忍不住多看了一會,直到他發現崔瑤也看的津津有味的時候,這才耷拉著臉子對云初道:「家里沒有柴火了嗎?」
云初放下那柄他從西域帶來的大漢將軍專用的儀仗斧頭,澹澹的道:「我就是想噼柴不成嗎?」
肥九看看干凈的一塵不染而且在院子里胡亂熘達的棗紅馬吸一口涼氣道:「您連馬都洗了,看棗紅馬的肚子,這家伙的早飯想必您也給喂了是嗎?」
云初點頭道:「從現在起,做一個幸福的人,噼柴,喂馬,關心糧食跟蔬菜的價格。
」
肥九瞅瞅已經升起來一丈高的太陽道:「您現在難道不是應該去縣衙坐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