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哼一聲道:“我知道你拿釀酒坊的好處了,不過呢,你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釀酒作坊一年繳納的賦稅,確實有老大一筆,我也舍不得。
你既然幫那些釀酒作坊的掌柜們做了擔保,酒坊可以不停,釀酒可以繼續。
可是,一座城里陡然增加了三十萬張吃飯的嘴,如此龐大的一道糧食缺口,你要給我保證了,而且,還不能動用常平倉里的糧食。”
米主簿嘿嘿笑著叉開手,將五根短粗的手指在云初面前晃一晃道:“君侯這句話就值五千貫,屬下已經把這五千貫上了大帳。
至于糧食缺口下官已經下令糧商們彌補上,雖然渭北旱塬大旱,顆粒無收,可是呢,河西今年可是風調雨順,糧食豐熟,原本糧商們還在擔心糧價下跌,現在不用擔心了,只需加大運力就可以彌補上。
君侯,我們要不要將這一塊糧食缺口弄成官買賣?如此,低價進來,高價出去,里外里,還能弄來五千貫。”
云初瞅著有些獐頭鼠目的米主簿道:“不與民爭利,這是咱們長安一直遵循的一個慣例,唯有如此,商人們才會想著把買賣做大,到時候,我們想要啥,商人那里都能供應上。”
米主簿有些惋惜的點點頭。
云初抬頭看看米主簿道:“看你那點出息,在長安當官,就不要把錢當成錢,就靠你主簿慣有的份額,等你升遷他地當官的時候,絕不會短少銀錢用就是了。
這些錢可以拿的明明白白的,要那些腌臜錢做什麼,沒的壞了人品。”
米主簿慚愧的連連應是,不過,他還是靠近云初小聲道:“君侯不看重錢,下官以為李侍郎是一個喜歡錢的,就看他查賬的時候,兩眼放光的樣子,下官就覺得他可能會主動問我們討要孝敬,君侯以為給準備多少合適?”
云初搖搖頭道:“到時候多準備一些長安土特產,一份不夠就兩份,最多不超過三份。
洛陽來的都窮,見錢眼開也能理解,至于錢,那可是一枚都沒有。”
米主簿咕冬一聲吞咽一口口水道:“一文都不給?”
云初冷哼一聲道:“有錢也是給親朋好友的,不是給白眼狼的,你那一位族叔此次出力不少,你弄五百貫錢悄悄給人家送去洛陽府上。
要是給李敬玄他們錢,說不得就會有一個混賬把我們給的錢拿去陛
“他們怎可如此卑鄙無恥?”
云初聳聳肩膀道:“你以前接觸的都是見錢眼看的,現在,哼,時候變了,啥人都能出來。”
米主簿氣休休的走了,他不是不懂,只是不能在云初這位可以決定他命運的人面前懂,與其說是請教,實際上是在試探自家上官懂不懂其中的訣竅,免得被李敬玄帶來的那一群御史言官們給坑了。
既然上官知曉,米主簿也就心滿意得的退下了。
此次賑濟災民的時間很短,只有區區半個月,也就是說官府只管半個月的免費飯食,半個月后,那些做工的人就有工錢了,可以養活自己家人了。
當然,災民里面沒有人做工的家庭,官府還是會繼續管飯,直到他們尋找到一項謀生的本事才會結束。
最后剩下的,老的送福壽園,小的送憫孤院,此次災民問題基本就結束了。
李敬玄對長安的審核還在繼續,賬目核查完畢,如今該核查各種庫房了,看看實物與賬簿是否吻合。
其實不用核查,這一點李敬玄是心中有數的,這些年在西臺當侍郎,核查過的州府數不勝數,中間是不是有問題,對他來說基本能做到一眼清。
如今,李敬玄站在朱雀大街上,背著初升的太陽瞅著大街兩邊黃燦燦,光閃閃的二十四尊銅牛發呆。
“當時長安城里的錢太多了,侍郎也是知曉的,錢多了物價就騰貴,這對百姓沒有好處,對朝廷也沒有好處,為了不讓這些錢流毒四方,某家就下令鑄造了這二十四尊銅牛立在朱雀大街上,如此,才把長安物價騰貴的問題給解決掉。”
李敬玄艱難的轉過頭瞅著云初道:“大唐其實很缺銅,戶部鑄錢司每年從銅山獲得的銅料從來沒有超過三十萬斤重,且火耗就有兩分。
君侯當時為何不把這些銅錢送往洛陽,再由戶部分散到各處缺錢之所,如此,也能解決物價騰貴的問題。”
云初沒有回答,跟在云初身后的各路長安官員們則一并怒氣沖沖的瞅著李敬玄。
溫柔澹澹的道:“沒有用的,就算侍郎可以把這些錢分散到大唐各地
,這些錢因為要花出去,最終還是要匯聚到長安來的。
與其中間出現各種不明不白的耗損,不如直接鑄造成銅牛立在這里,每日里看著也是好的。”
李敬玄嘆息一聲,用手拍著眼前的這尊鑄造的極為華麗的銅牛,感慨不已。
他也是少有的聰明人,如何會不明白云初之所以會鑄造這麼二十四尊銅牛的原因,除過平抑物價,杜絕長安城囤積居奇事件的發生,最重要的一條便是,可以讓長安的賬目徹底的變成一部說不清道不明的賬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