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懸空,西王鎮的碼頭上千帆匯聚,商客來往如梭。
不起眼的渡船,停泊在船隊之間,李三問等人在岸邊和商賈溝通,往船上裝著順道帶回京城的雜貨。
獵獵江風吹著江邊的酒幡子,夜驚堂身著黑袍站在旗桿下,從急急趕來的裴家掌柜手里,接過了一個小包裹。
包裹里不大,里面放著一塊牌子,是新的靖王府腰牌,和一封信。
夜驚堂嘴角輕勾笑了下,拆開信封把信紙展開,筆鋒蒼勁的字跡就映入了眼簾。
書信的內容很正經,比如‘本王鐵面無私,若發現你供詞有虛假之處,按律當如何如何’等,總結下來無非是回去聽審。
夜驚堂看了片刻,露出一抹笑容,就把信收起來,招呼船上的李三問:
“李叔,京中還有急事要辦,收拾好貨物就準備啟程吧。”
“好嘞。手腳都麻利點……”
……
夜驚堂來到了岸邊的一家酒樓里,沿途護送他和三娘回京的宋馳和陳元青皆在其中。
瞧見他進來,在大廳里喝茶的三娘,就來到跟前,柔聲詢問:
“如何?京城那邊怎麼說?”
夜驚堂點頭道:“靖王放了消息,說黑衙殺的人,事情正在處理,會保護我的人身安全。”
擔驚受怕好幾天的宋馳,聞聲長舒了一口氣,起身道:
“少主這手腕,比功夫都硬,有這人脈還混什麼江湖。”
“此舉只能保暫時周全,等過兩年我武藝高了,和周赤陽一戰泯恩仇,才算徹底解決。”
宋馳點了點頭:“也是,少主以后還是得小心為上。”
陳元青來到近前,輕聲道:“過了西王鎮,就是京城地界。既然少主安危暫時無礙,我和宋二哥也得各回駐地了,往后若有異動,樓主隨時傳訊,我們必然及時趕來。”
陳元青和宋馳,都是各州船幫的龍頭人物,離開太久,堂口里必然出亂子。
裴湘君也要早點回京,當下也沒耽擱,招呼人手,一起前往碼頭。
宋馳拉著少主出門砍人家掌門,被陳元青和三娘輪番教訓沒長輩氣度,臨走前沉穩了不少,走在夜驚堂跟前,老氣橫秋說教:
“驚堂,這以后行事,還是要穩健,可別學宋叔我。宋叔我能活到這年紀,純靠八字夠硬……”
夜驚堂和宋馳,彼此也算臭味相投……不對,彼此意氣相投,含笑回應:
“我行事向來穩健。那天要不是宋叔在跟前壯膽,我絕不會輕易出手。”
“那天要不是你在跟前,宋叔又豈會貿然出手……”
裴湘君腦袋都聽麻了,不過宰了周懷禮,確實算出了一口惡氣,她也沒再嚴肅訓道,只是輕哼道:
“你倆就互相壯膽是吧?還好這里是澤州,要是伱們在天南湊一塊,恐怕撞上奉官城都敢去試試深淺。”
“呵呵……”
宋馳笑了兩聲,想想又開口道:
“兵刃再好,總有不在身邊的時候,武夫最實在的兵器,還是拳腳。上次答應教你幾手拳法,急著回去也沒時間在跟前教,剛才把招式教給了樓主,以你的悟性,跟著樓主練個三五月,應該就能入門。”
裴湘君其實是主動要求她代為傳授的,白嫖拳法還能和夜驚堂增進感情,不過這話肯定不能明說:
“宋叔放心,我會好好教驚堂拳腳功夫,明年見面,讓宋叔好好考教。”
宋馳擺了擺手:“等明年見面,我怕是得和長青一個慫樣,真有本事,該去把拳魁蔣札虎打趴下,我這不記名師傅,好歹能沾點光。”
“呵呵……”
……
談笑之間,眾人來到碼頭,宋馳和陳元青帶著各自門徒,登上了前往天南海北的船只,夜驚堂也登上了入京的渡船。
紅花樓的年會風波,在此刻也算徹底結束了。
裴湘君出來之前,著實沒料到能經歷這麼刺激的大起大落。
先在西王鎮穩固掌門的地位,又在周家打出紅花樓的威風,眼看著紅花樓即將一飛沖天,卻發現身邊的寶貝疙瘩偷了平天教主的女人,還一拍腦門就把周懷禮宰了。
雖然不過短短兩旬時間,經歷的事情卻比擔任掌舵后這麼多年還要多,可謂身心俱疲,裴湘君登上渡船后,就回房補覺去了。
夜驚堂回到自己的房間,也想好好休息下,結果剛來到屋里,就發現在外面盯梢的鳥鳥,飛到了窗口,抬起翅膀示意港口里的一艘小渡船:
“嘰~”
夜驚堂抬眼看去,船樓外的過道里,有個身著青衣頭戴帷帽的江湖女子,正在望著這邊,瞧見他后就擺手,示意他趕快藏起來。
?
夜驚堂有些茫然,還以為渡船上有什麼特殊人物,當下便退回了屋里安靜等待……
————
嘩、嘩……
轉眼已經入夜,船只在江面安靜行駛,只剩下窗外的些許浪花聲。
房間里沒有點燈,窗戶開著,徐徐夜風悄然進入屋子,在幔帳上帶起了水波般的漣漪。
夜驚堂在床鋪上盤坐,練著‘龍象圖’,在等待不知多久后,外面終于傳來細微水波響動。
夜驚堂睜開眼睛查看,卻見一名身若細柳的少婦,無聲無息從窗口躍入,落在了床前,唇上點著很淡的紅胭脂,如墨長發盤起,斜插這一只青簪,在夏夜里顯出了幾分不沾人間煙火的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