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朔月并未回應白眉老者的絮叨,目光放在遠方的碼頭上,遙遙望著走下官船的靖王一行人,待看到一個黑衣武官,帶著兩個跟班從偏僻處離開,才開口道:
“論自不量力,誰比得過血菩提。前兩月血菩提失了手,又打聽夜驚堂的下落,自作主張借了倆江湖雜魚去報復。我還以為對付的只是尋常宗師,不曾想血菩提想殺的竟然是當代武魁……”
山羊胡老者回應道:
“也怪不得血菩提。此子不是藏得太深,就是氣運太旺,在京城露頭不過數月,就已經有如此氣象,若非親眼所見,誰會相信這麼個年輕兒郎,已經打進了武魁之列。”
東方朔月眉頭緊鎖道:
“自從女帝登基過后,璇璣真人平日消聲無息,每年秋天又會回京待一段時間,雷打不動至今已有十年,其中緣由定要查明。如果只有璇璣真人一個武魁,尚能設法對付;若再加上夜驚堂……”
“殿下。”
山羊胡老者打斷了東方朔月的話語,輕輕嘆了口氣:
“太祖四子中,咱們燕王能征善戰最受朝臣推崇。太祖立儲時,朝臣大半都偏向燕王,只因大魏百廢待興需要個守成之君,皇位才傳給了先帝;而皇長子被廢時,朝臣偏向的亦是咱們燕王。
“只要以后女帝出岔子,削藩也好、禪讓也罷,甚至英年早逝,一旦皇權出現動蕩,燕王都是入京繼承大統的第一人選,根本沒必要急著行大逆之舉,惹來一身猜忌。踏踏實實鎮守邊關,等著女帝按耐不住先作妖,指不定最后還是朝臣求著王爺進京……”
東方朔月負手而立,搖頭道:
“父王等得起,我等不起。女帝不是善類,召諸王世子入京,就沒想著讓我等離開云安;父王不止一個兒子,也根本不在乎我回不回去,雙方不過是在拼誰先坐不住。一旦有人鋌而走險撕破臉皮,我就是棋盤上的第一顆棄子。”
山羊胡老者知道世子殿下天賦能力皆不凡,卻在京城寄人籬下十年,早已經過夠了這樣的日子,說的也是實情,想了想又道:
“綠匪雖然實力強橫、人脈遍布南北兩朝,但終究不知底細不知目的,算是把雙刃劍,能傷敵,但也可能傷己……”
“任何兵器,用不好都會傷己。”
東方朔月沒有再扯這些大道理,見靖王等人相繼離開碼頭后,轉身回到房間:
“璇璣真人和夜驚堂,必須先解決掉一個。璇璣真人太全面,幾乎無懈可擊,夜驚堂的底蘊倒是不清楚。先想辦法去試試夜驚堂的深淺,看有沒有弱點,再對癥下藥設法對付。”
山羊胡老者見此不再多言,拱手一禮后,悄然退去……
——
蹄噠、蹄噠……
滿街華燈璀璨,三人牽著駿馬相伴走過石橋,來到了人頭攢動的天水橋街面上。
跑了近一個月終于回家,裴湘君整個人都松了口氣,但柔媚臉頰上也帶著幾分緊張。
畢竟她出去的時候,還是端莊成熟的當家大小姐,而回來的時候,已經學會捧著喂和騎馬了,甚至知道輕拍月亮是累了想換個姿勢。
就算大嫂不會笑話,反而會夸她中用,這事兒說起來也有點羞人不是。
裴湘君牽著馬走在前面,作勢打量各家鋪子的生意情況,但心底里一直在暗暗琢磨,該怎麼和大嫂匯報當前的局勢。
駱凝目前還沒什麼壓力,身著青衣做冷艷女俠打扮,走在夜驚堂身側,管教不知道歸家的鳥鳥:
“坐這麼多天船,你整天待在樓上,夜驚堂受傷,你都不知道回來探望一下……”
“嘰嘰……”
夜驚堂忙完公事恢復自由身,步態自然輕松了不少,等走到巷口附近,瞧見老鏢師楊朝從后巷出來,他遙遙開口:
“老楊。”
“哎喲!少東家回來了。”
楊朝快步跑到跟前,打量起自幼看著長大的夜驚堂,欣喜與感嘆都寫在臉上:
“少東家厲害呀,東家在天有靈,要是知道少東家已經成了刀魁,肯定高興的三天三夜睡不著,逢人都得嘮上兩句……”
夜驚堂輕笑了幾聲,詢問道:
“天水橋的生意最近沒出什麼情況吧?六子的腿如何了?”
“六子早好了,今天出去走鏢了。至于天水橋,少東家給云安城的潑皮立過威后,天水橋都快成禁地了,連小偷小摸都繞著走……”
駱凝跟在身后,想了想詢問道:
“云璃最近在做什麼?有沒有在街上調皮?”
折云璃整天當街遛子,天水橋上下基本上都認識了,但因為水靈可愛懂禮貌,街坊觀感都不差。
楊朝并未說折云璃整天游手好閑的事實,而是委婉回應:
“云璃小姐懂事的很,每天都幫著張夫人巡視鋪面,染坊街那邊事情忙,也會經常過去幫忙盯著。今天早上就出門了,在染坊街那邊守了一天……”
“……”
駱凝眨了眨眼睛,覺得云璃不該這麼懂事,但臨時抽查沒抓到毛病,她心里也多了幾分欣慰。
等夜驚堂和楊朝閑談完,三人相伴走向裴家大門時,駱凝道:
“云璃應該在雙桂巷,我先回去了,你晚上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