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打量,可見金碧輝煌的書房中放著張大書桌,身著修身蟒服的大笨笨,腰背筆直坐在龍椅上,面前擺著一摞折子,正在認真辦公,比女帝都像女帝。
門外的宮女,發現夜驚堂侯在外面,就開口通報:
“殿下,夜大人來了。”
“嗯?”
全神貫注的東方離人,聞聲抬起眼簾,而后又低頭繼續批折子:
“進來吧。你們都出去。”
“是。”
宮女連忙退了出去。
夜驚堂進入書房,這次肯定不好湊到跟前亂瞅,只是在桌前詢問道:
“殿下,你怎麼在這兒?”
“圣上龍體欠安,這些瑣碎之事交由本王打理。玉骨圖放在桌子上,你拿去給凝兒她們看吧。”
夜驚堂來到桌前,拿起放在折子旁邊的玉匣,問道:
“圣上沒大礙吧?”
“這種事不要亂問,會掉腦袋的。快去忙你自己的,待會還的陪本王出去一趟?”
“哦?”夜驚堂問道:“待會去哪兒?”
東方離人筆鋒一頓,抬起眼簾:
“你以為本王準備和你出去私會?”
夜驚堂輕輕笑了下,稍微回想:
“是去玉潭山莊排查?這種小事我帶人去就行了。”
東方離人嚴肅道:“你以為只是讓你過去巡邏一下?圣上要去玉潭山莊小住,璇璣真人讓你去排查,就是讓你全權負責安防。若是事情沒做好出了岔子,連你在內,所有禁軍暗衛乃至宮女都得掉腦袋。任何事關圣上的事,都是頭等大事,你在官場任職,就得先明白此理,明白嗎?”
夜驚堂也沒疏忽的意思,只是說這種事他一個人足以搞定,見笨笨這麼嚴肅,他也沒反駁,點頭后,就拿著玉匣來到了鳴龍潭。
….駱凝偷偷觀察過殿前花園里的假山,看出進入了湖中心的水榭。
駱凝和裴湘君都練過龍象圖,要琢磨出圖中門道花不了太久時間,但把運氣脈絡完全背下來,并熟練化為己用則有點費腦子,必須花幾天時間認真研讀,往后還得來幾次。
夜驚堂也沒指望兩個媳婦看一遍就爛熟于心,在旁邊盤坐一起練功,鳥鳥則在湖邊看魚;等天色轉暗,東方離人從承安殿出來,才收起玉匣,交還給東方離人。
東方離人對夜驚堂很信任,本來想讓夜驚堂直接把玉骨圖拿著,學會再交回來。
但玉骨圖這東西太特殊,真出了事夜驚堂免不了被牽連,想想還是收了起來,而后一道離開了宮城。
駱凝和裴湘君見相公有公事,自然沒跟在后面打擾,等出宮后就相伴返回了天水橋。
玉潭山本就是御用的避暑行宮,女帝繼位后,每年秋天都會到山莊住一段時間,已經成了慣例。
里面的收拾打掃不用夜驚堂操心,他要做的是帶著暗衛、禁軍、黑衙捕快過去,以指揮使的身份安排巡查、駐防工作。
能被安排這個差事,無疑是天子寵臣的象征,滿朝王侯見了都得禮讓三分;但要是有所疏忽出了岔子,也是第一責任人,估摸連鳥鳥都得跟著掉腦袋。
夜驚堂沒有半分大意,出宮后,先調集來了一千禁軍,和三十名暗衛、黑衙總捕組成的精銳護衛,由靖王的表兄王赤虎帶領前往玉潭山,因為徒步行軍較慢,他則和東方離人先行出了城。
月上枝頭,駟馬并驅的奢華車輦駛出城門,走上了通往城郊的官道。
夜驚堂單人一馬走在車廂外,馬側掛著長槍,后面則跟著一隊黑衙捕快
玉潭山莊距離京城約莫十余里,順著江道一路往上游走,便能抵達白馬書院,途中雖然風景秀麗,但并沒有太多可圈可點之處。
東方離人坐在馬車里,埋頭畫俠女淚的畫冊,因為昨晚被啵了口狠的,到現在都不想搭理夜驚堂,沿途也沒什麼言語。
夜驚堂騎在馬上擔任護衛,沿途掃視沿江兩岸的風景,鳥鳥則蹲在車廂外的圍欄上,和隨行侍女討要零食。
在走了約莫幾里路后,官道上來往的車馬逐漸減小,但依舊有些許南來北往的行人。
夜驚堂目光放在江面一艘滿是鶯鶯燕燕的游船上,本來沒注太多,但行走之時忽然察覺到不對,轉眼看向了筆直官道的遠方。
月色清亮,把初秋的沿江兩岸照的如同白晝,奢華馬車帶著十余名隨從往外行走,而一匹老馬,則順著路邊往京城方向慢悠悠行來。
馬的年紀看起來很大了,毛發皺巴巴多了很多雜色,馬鞍連同脖子上的銅制馬鈴鐺,都已經泛黑,行走間甚至已經發不出叮當響聲。
….但從粗壯骨架和馬行走間的韻律,還是能讓人感覺出這是一匹好馬,無論老來如何,年輕肯定一騎絕塵傲視過天下。
而馬上之人亦是如此。
坐在馬上的,是個瘦骨嶙峋的老翁,發黑的斗笠扣在頭上,額前還有道缺口,身著黑灰色袍子,披著件已經看不出以前顏色的老披風,整個人看起來暮氣沉沉,就如同準備去找個地方挖個坑入土。
但老翁骨架相當勻稱,哪怕已經瘦的皮包骨,依舊不給人半分孱弱感,瘦的如同一把褪盡鉛華的刀,一把沒了劍柄劍鞘的劍,華美不在只剩鋒芒,就那麼孤零零的插在了天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