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夜驚堂輕跩韁繩,停下了馬匹,微微抬手,止住了馬車和后方隨從。
后面的黑衙捕快不算頂尖高手,沒發現周邊有異樣,見夜驚堂駐足,迅速驅馬往前幾步,護在了馬車左右。
東方離人被動靜驚動,在車窗旁偷偷打量周邊,詢問道:
“怎麼了?”
“別露頭。”
夜驚堂遙遙眺望過來的黑袍老翁,發現對方主動讓路,退到了路邊的原野上,并未放松警惕,想想驅馬獨自往前,自袖中取出令牌:
“黑衙副指揮使夜驚堂。閣下是什麼人?可有路引符牌?”
百米開外,黑袍老翁聞聲略微抬起了斗笠,繼而便翻身下馬,從老馬的側面,取下一個黑布長條,杵在了草地上:
“閣下就是夜驚堂夜少俠?”
聲音蒼老但不沙啞,反而很清朗,給人一種如在耳畔之感。
“……”
黑衙眾人聽到此言,就暗道不妙,悄然驅使馬車,往后緩步退去,鳥鳥則飛升高空,觀察四周。
夜驚堂也是暗暗皺眉,因為摸不清對方底細,翻身下馬,手按刀柄往前行去:
“正是。你是來拿刀魁名號的?”
位列八大魁,雖然享有了超凡江湖地位,但也從打擂人變成了守擂人,待遇和‘江湖公敵’同等,誰都想打一頓來證明自身,哪怕是夜驚堂,想法也是把所有武魁都干一遍,無論男女。
這種挑戰,只要合乎江湖規矩,八大魁就沒法避而不戰,為此不勝其煩的武魁,多半都會指明一個徒弟或者師兄弟,讓人打贏了再登門,也就是過門神。
而夜驚堂沒有能幫他擋人的門神,想取代刀魁的挑戰者,自然是直接找他。
不過前方的黑袍老叟,似乎沒有挑戰的意思,慢條斯理把手上的黑布長條拉下,露出了一把劍。
劍長三尺三,看起來很老,但不舊,當稱作‘古樸’,整體呈黑青色,沒有任何裝飾。
夜驚堂腳步一頓,本以為是劍圣周赤陽來報仇,但對方看年紀和周老太公差不多,對不上,就詢問道:
“我有要事在身,閣下再不報來意,我只能不客氣了。”
黑袍老翁長劍持于左手,緩步來到官道中間,慢條斯理道:
….“我這一劍,在匣中藏了三十年,想找個人稱稱,鋒芒有幾斤幾兩。聽聞夜少俠快刀舉世無敵,不知可方便?”
夜驚堂瞧對方這攔路的架勢,他說不方便,估計也沒用,當下不再言語,大步往前走去。
踏踏踏……
黑袍老翁頭里微抬,可見留著胡須的下巴,以及鋒芒內斂的雙眼。
老翁沒有直視對手,而是看向了天空的圓月,再度開口:
“夜少俠覺得,這青蒼之上,可有仙人?”
“可能有天上之人,但神仙應該沒有。”
“那夜少俠覺得,天上之人該是什麼樣子?”
“先練體,直至金身無垢摸透人之根本;再練心,看透人世百態洞悉天地至理,能做到自然就成了天上之人。閣下顯然沒到那一步。”
“呵呵……”
黑袍老翁笑了一聲,收回目光望向夜驚堂,手放在劍柄上:
“我沒到哪一步,但比夜少俠多走了一甲子,所以這一劍,當心了!”
嗆啷——
話語落,秋風徐徐的江畔,發出了一聲出鞘脆響,卻閃過兩道寒芒。
夜驚堂在黑袍老翁拔劍同時,腰間環首刀已經出鞘,刀光一閃間來到老翁近前。
而黑袍老翁動作看似不緊不慢,實則干凈利落無懈可擊。
三尺青鋒離開劍鞘,沒有帶起任何氣勁余波,卻讓后方黑衙護衛,都感覺到幾分涼意,似乎清江沿岸在這一瞬間入了冬。
夜驚堂持刀狂襲途中,意識到了不對勁。
到了武魁這個地步,‘未知’遠比任何殺力無窮的招式可怕。
面對軒轅朝時,他尚能看透對方動手后一切可能意圖,但面前這黑袍老翁,氣勢并不強,但手中那把劍,卻如同沒實體的青色虛影,軌跡有規律,但完全看不透攻擊意圖。
眼見對方能跟上他出手的速度,夜驚堂沒有冒險強提速度以力破局,而是奔襲途中側閃,瞬間沖至黑袍老者斜后方,一刀削向老者后背。
颯——
身形狂襲帶起的強風,瞬間壓平了江畔的草地,也帶起了兩人的衣袍。
黑袍老者自始至終都沒有什麼花哨動作,而是行云流水般回轉劍鋒,消瘦身形如鋒芒畢露的利刃,對著側后方便是一記大巧不工的直刺。
“咻——”
身隨劍走,劍隨氣走。
三尺青鋒出手瞬間,憑空帶出一聲尖銳哨響。
此劍如蒼龍吐息,連同下方草地都出現了一條往前蔓延的筆直細線。
夜驚堂距離尚有三尺,便感覺到鋒芒直刺雙目,一股毛骨悚然之感油然而生,當即再度側閃。
轟隆——
也在此時,秋風驟然加劇,蘊含浩瀚氣勁的三尺青鋒,往江畔直刺而出。
強勁橫飛裹挾萬千草葉,便如同一條猝然出世的青蛟,以龍行于野之勢橫穿草地,直至撞入江水,在遼闊江面上帶起一道錐形漣漪。
….嘩啦啦——
夜驚堂側閃出去避開鋒芒,雖然毫發無傷,但并未在乘勢搶攻。
因為他看得出來,這劍客確實老了,出手的聲勢,還沒有他在西王鎮用黃龍臥道那一下夸張,根本不是他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