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的太晚了,閉門不出三十年,也不過窺探了點皮毛,方才那一劍便是天人之劍,但老病之軀,根本撐不住。如果三十歲有現在理解,我或許能把劍圣改成‘劍仙’,正兒八經的‘一日御劍三千里,朝游北海宿南山’。”
孫無極說到這里,又輕輕嘆了口氣:
“扯遠了。夜少俠還是得先學會‘百家皆通’,武道沒有捷徑,根骨不齊永遠沒法天人合一;缺一門造詣,永遠沒法返璞歸真。想靠高人指點一句,就頓悟功力大增,是不可能的。”
夜驚堂自然明白這道理,詢問道:
“就是得把世間所有武藝都融會貫通?”
“非也。”
孫無極搖頭道:“所有武學,研究的都是運氣法門,功法要走的脈絡稱主脈,用不上的為次脈;運氣法門千古無同局,每家都不一樣,你的主脈,可能只是我的次脈。
“而百家皆通,意思是把所有氣脈都穩固,再無主次之分。這樣你自然就不再講究‘招式’,拿什麼兵器都能找到合理的運氣之法。
“至于練法,有機會就把能學的都學一遍,剩下的氣脈慢慢打通穩固;而沒機會全學,就抽絲剝繭悶頭練,不過要小心岔氣走火入魔。”
夜驚堂恍然,點了點頭。
孫無極跟著行走,閑談間不知不覺便來到了玉潭山附近,打量一眼后又道:
“我方才那一劍,聲勢不算大,但伱學不會,因為沒招式。現在先教你龍氣劍,而后會在京城住上一段時間,夜少俠如果有疑問,可以來白獅橋,老夫只要知道都會解答。你尋回寶劍,我指點劍法,彼此便恩怨兩清,我這麼大歲數,只想走的無牽無掛,不想帶個人情入土。”
夜驚堂拱手道:“孫前輩這番指點,世上就沒幾個人說得出來,再求劍法屬于不識抬舉……”
“誒。”
孫無極擺了擺手:“這些東西,你用不了多久就會懂,而劍法我不教,你百家皆通都摸不準精髓。
“奉官城真不是劍法比我厲害,是武道見解比我高,用無招打有招,純粹欺負我這江湖小輩;我有他那武道見解,照樣是劍仙。”
孫無極說完后,便松開韁繩,以手作劍指,在原地練了一套劍法,動作行云流水速度奇快,前后也就幾息時間。
….黑衙捕快和東方離人都在旁邊看著,孫無極卻完全沒避諱,因為看了也記不住。
而夜驚堂若是記不住,那剛才講的算是對牛彈琴,白費功夫。
等演練完后,孫無極就重新牽起韁繩:
“天色不早,叨擾之處還請靖王見諒,老夫先告辭了。”
東方離人客氣道:“這里本就有招待貴人的客院,孫前輩先在這里住下吧,孫前輩開國為天下百姓出力,老來朝廷若連口茶都不管,豈不是讓天下武人寒心。”
“老夫是不是為天下,不敢自評,但確實不是為了朝廷。太祖都和我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靖王何必如此客氣,告辭。”
孫無極說完后沒有再逗留,翻身上了老馬,往京城行去。
因為馬年紀確實大,估計四五十歲了,走到很慢,和晃晃悠悠差不多。
夜驚堂心頭著實有點受之有愧,但要事在身不能亂跑,也不好讓捕快跟屁股后面,只能在原地目送一人一馬離去……
——
深夜,清江之上沒了游船,只剩幾條滿載貨物的商船隨著江風來往。
玉潭山上燈火通明,宮女太監在半山莊園內,掛起了女帝喜歡的紅色宮燈,自遠處觀望美輪美奐極為華麗,猶如一座月下天宮。
而山下的白石大道上,已經有身著麒麟鎧的禁軍站崗,路邊還擺有拒馬、弩車等物,余下禁軍捕快則五人一組,從玉潭山周邊三里處開始往里寸寸排查,連江底都有人檢查,確保沒有任何意料之外的東西出現在女帝的視野里。
而過來的暗衛,則在各自駐防地點擔任起了崗哨,還有考核,考核內容是一名暗衛穿著夜行衣,在不確定時間從不確定方向潛入。
被發現了,暗衛罰俸一月崗哨重賞;沒被發現,途經崗哨罰俸三月調離核心地帶,暗衛重賞。
這個法子相當殘酷,而且還不是一次,在皇城亦是如此,夜驚堂那次剛靠近太后寢殿就被發現,便是因為有賞罰存在,不然皇城十年不出亂子,再謹慎的暗衛也該疏忽松懈了。
山莊后方,偌大的洗龍池內,也點燃了明黃色的燈臺。
東方離人脫得干干凈凈,靠在池子中心,身邊有八名女官端著托盤,里面放著果盤、酒水等物,隨時聽候差遣,可謂奢靡到了極致。
不過東方離人可不是在這里泡溫泉享受的,而是體驗水溫、舒適度,以及伺候宮女的眼力勁兒等等,以確保給姐姐最好的體驗。
夜驚堂忙了半晚上,從巡查周邊到安排駐防,全部是和笨笨一起親力親為,而到了‘試泡讓宮女伺候’的環節,竟然又不讓他親力親為了,甚至把他攆出了洗龍池!
對于大笨笨這種明顯不公正的安排,夜驚堂倒也不好說什麼,只是站在洗龍池外的花園里,慢條斯理演練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