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嘰。”
鳥鳥用翅膀指向魚簍,顯然在示意——你不為魚而來,帶個魚簍做什麼?
夜驚堂來到跟前,把淘氣鳥鳥挪到一邊,含笑道:
“前輩說的確實在理。我以前在梁洲,也釣過魚,不過太浪費時間,就改用大錘把魚震暈,現在想來,確實是急功近利了。”
孫無極聽到這里,轉頭詢問:
“你老家,在梁州何地?”
“紅河鎮,距離邊關也就幾十里,鎮上兩千口人,算是無名小鎮。”
“鎮子沒去過,不過紅河,我年少時曾路過一次,河水膝蓋深,里面都是長不大的小魚。鄭峰自君山臺銷聲匿跡后,便在那里隱居?”
“是啊,開了個小鏢局,走鏢途中把我撿回來,養大成人。當年在紅河鎮的時候,鎮子上有茶館,經常有念念不忘的人在哪里講外面的江湖事,我小時候還聽過孫前輩的故事,嗯……烈馬青鋒伴紅顏,不慕王侯不羨仙,瀟灑至極,聽到我都想學劍……”
孫無極余光打量夜驚堂,覺得夜驚堂確實不像北梁的細作,便也沒再多問,只是輕輕笑了下:
“年輕時確實如此,不過如今馬老了,人也老了,紅顏亦先我一步而去,如今倒是羨慕起仙人了。年輕時若是功利心強點,求的是長生大道而非肆意江湖,老來又豈會枯坐于此。人把生死看的再開,總還是想讓身邊人走在自己后面……”
夜驚堂沒聽過孫無極有什麼苦大仇深的故事,子孫也有,心頭估摸發妻是壽終正寢,不過這些事終究不好亂開導,只是點了點頭,詢問道:
“孫大俠以前來過這里?”
孫無極看著碧綠河面,稍作回想:
“我像你這麼大年紀時,出山游歷江湖,來過云安。那時候還是大燕,燕恭帝剛繼位不久,奉官城也才四十多歲,就住在白獅橋附近。
“那時候奉官城已經是公認的天下第一,無數江湖人來這里想看一眼,橋上人從早到晚都是滿的。我十七八歲劍術未成,性格也耿直,沒啥江湖朋友,不想往人堆里擠,就一個人待在橋
“結果到最后,奉官城沒等來,反倒是一個小俠女,功夫不行還站在上面的圍欄上看熱鬧,一失足掉了下來。
“我當時順手一接,結果抱錯了地方,直接把自己給搭了進去,鞍前馬后一輩子,才把這賬還上……”
孫無極說到這里,饒是氣質鋒芒如劍,眼底還是多了幾分懷念。
夜驚堂抬頭看了看,笑道:“我也差不多。剛來京城,在雙桂巷租了個破爛小院,剛住第二天,就闖進來一對俠女……”
“一對?”
“師徒兩人,非說我占了她們的窩,還好我有房契……”
“你把她們攆出去了?”
“想攆,但沒攆走,結果就扯不清了,呵呵……”
……
孫無極嗤笑一聲,也沒太八卦,只是感嘆道:
“江湖就這點有意思,不知道明天會遇到什麼樣的人、喝到什麼樣的酒。但有些人貪心不足,遇到了好的,就覺得明天還能遇到更好的,結果錯過之后,一輩子都在懊悔,能像老夫這樣,入土前還能重回故地回憶往昔,有懷念但沒遺憾的,真沒幾個。
“你小子也得珍惜眼前人,為求一時功名利祿,當了那負心人,往后縱然成了天下第一,乃至稱王稱帝,剩下的也只有懊悔……嗯?來了……”
夜驚堂正聽著孫無極感慨人生,忽然發現仙風道骨的孫大俠,整個人都坐直了些,眼神灼灼。
夜驚堂心中一驚,還以為什麼絕世高人來了,結果就發現孫大劍圣,雙手握住魚竿,全神貫注開始溜魚。
“嘰?”
鳥鳥都愣了下,而后也連忙趴在船頭往水里打量,還咕咕嘰嘰指揮。
夜驚堂直接無語,怕把魚嚇跑,都不敢打擾,直至孫無極把巴掌長的白條拉起來,才說起了教笨笨劍法的事情。
孫無極已經不追求手中之劍,對于傳授劍法的事兒自然沒介意。
夜驚堂見此,又聊了片刻江湖事后,才告辭,帶著心滿意足的鳥鳥離去……
蹄噠、蹄噠……
馬匹穿過繁華河岸,沒用多久,就順流而下來到了天水橋附近。
夜驚堂騎在馬上,鳥鳥則用爪爪抓著小魚,飛在跟前,沿途:“嘰嘰嘰……”嘀咕,應該是在說孫老頭釣魚技術不行的事情。
入秋天氣涼快,每到下午天水橋的人都很多。
夜驚堂位列武魁,又被朝廷封爵,如今名頭實在有點大,街坊鄰居都認識他,只要從街上路過,必然是團團包圍打招呼的場面。
夜驚堂在江湖自由自在習慣了,對于這些恭維也只能盡量避著,專門從人煙稀少的后巷返回裴家。
但驅馬穿過青石巷子,還沒走到后門,就發現一個小姑娘站在巷子里。
小姑娘身著淡青色襦裙,發髻盤成未出閣款式,靈氣十足的臉蛋已經慢慢褪去稚氣,含苞待放,多了幾分若有若無的明艷之感。
雖然打扮很有書卷氣,但小姑娘氣質儀態可和書香門第半點不搭邊,上半身靠著圍墻,懷里抱著把褐鞘配刀,嘴里還叼著根糖葫蘆簽,看著江湖氣十足。
十五六歲本就是女孩發育最快的年紀,在京城又每天好吃好喝養著,折云璃這幾個月的變化非常快,不該胖的地方沒變化,但該胖的地方確實胖了,從側面看去,鼓鼓的衣襟竟然能把配刀夾住,個子也明顯高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