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就該直接封‘天瑯王,,把沙洲當封地,就蹲在西海諸部屁股后面,那才叫名正言順眾望所歸。
不過這樣明目張膽的騎臉輸出,北梁鐵定炸鍋,只要夜驚堂就藩,西海諸部的控制權就自動轉移了,兩國肯定打起來。
幾個臣子思量片刻,覺得這封賞,滿朝文武恐怕不會有傻子反對,便沒有再多過問,為首之人轉而道:
「臣聽聞,靖王殿下,對夜驚堂頗為賞識。靖王已過婚配之齡,不能不擇婿;而夜驚堂也算是把雙刃劍,掌控不住,以后可能傷己,以老臣所見,不如......」
女帝畫筆一頓,稍微想了想:
「此事等靖王回來,讓她自己定奪。你們先下去吧。」
幾個老臣子,其實更想提議讓女帝把夜驚堂收入后宮封個夜貴妃。
這樣兩人誕下龍子,就是大魏乃至西海諸部的唯一繼承人,從任何方面算都符合法統。
不過女帝是女兒身,此事分歧很大,幾人也不敢亂開口,只是躬身一禮:
「老臣告退......」
......
蹄噠蹄噠——
轉眼已經入夜,白馬離開綿延山脈,再度踏上了無盡戈壁。
一場小雪,落在了草黃色的戈壁灘上,寒風鋪面而來,吹起了黑色披風和鳥鳥的白
毛毛。
夜驚堂騎在馬上事前約定好在紅河鎮匯合,不出意外明天晚上就能抵達,眼底難免有點歸心似箭之感。
太后娘娘依舊坐在前面,被夜驚堂雙臂環在懷里,目光望著前方,熟美臉蛋兒看似寧靜,但眼底卻帶著三分落寞,沒了過來之時的笑顏。
在雪山上出事,太后娘娘十分自責,恨不得馬上就回到安穩太平的地方。
但真走在回家的路上,太后娘娘卻開心不起來了,因為往后的路一目了然——回到一個人住福壽宮里,日日夜夜重復著相同的一天,沒有兇險也沒了溫馨,這終生難忘的幾天,徹底成為了過去,可能也會是此生最后的難忘記憶。
太后娘娘在宮里憋了十年,早已過夠了那樣的日子,此時踏上歸塵,甚至覺得脊背發涼、神魂不寧,靠在男人懷中,竟然有一股沖動,想說一句:
「驚堂,不要送我回去了好不好。」
但身為太后,她顯然不能說這話。
夜驚堂注定要回去,而她不回去又能去哪里?
太后娘娘心亂如麻,緊緊咬著下唇,在馬速變快后,眼圈兒竟然紅了,任由寒風和雪花打著臉頰,想要保持清醒,卻憋不住心底近乎崩潰的情緒。
夜驚堂驅馬前行,起初還沒發覺不對,但走了一截后,卻發現手上多了一點溫熱,他低頭瞧見是一顆淚珠,眉頭一皺,放慢馬速,偏頭打量:
「娘娘?」
「崩宮......」
太后娘娘想說話,卻有點破音,就抿住了嘴唇。
夜驚堂感覺太后娘娘身體在微微顫抖,略微轉念,便明白了太后娘娘為何如此。
這就和自幼寄人籬下,長期遭受壓抑生活的小孩,出門體驗了幾天開心日子,忽然又要回到那個冰冷地獄一樣。
自幼開開心心在父母呵護下的小孩,永遠體會不到那種深入骨髓的無助和絕望。
夜驚堂未曾經歷,但能體會到那種心情,稍作沉默后,安慰道:
「沒什麼我回去又不是扔下娘娘不管了。在京城我每天都進宮,璇璣真人在,她每天帶你到處跑;璇璣真人不在,我也能帶娘娘出去跑,又不是和以前一樣,只要璇璣真人不在,你就不能出門了。
」
太后娘娘眼圈發紅,聽見耳邊的輕柔話語,嘴唇動了動,想要說很多話,但最后卻也只憋出來一句:
「真的?」
夜驚堂從第一次進宮見到太后開始,其實就一直挺心疼。畢竟太后和所有姑娘都不一樣,看似擁有一切,卻唯獨沒有最簡單的自由,生活在五彩繽紛的世界里,自己卻注定是黑白的。
太后看起來有點幼稚,或者調皮,但她能有什麼辦法?
換位思考,如果夜驚堂十年如一日面對宮墻,那他某天遇見一直螞蟻,恐怕也會和傻子一樣圍著看半天,墻外的一句問候,他都能記好幾年。
無論太后娘娘自己危不危險,在玉潭山莊跳起來給他擋暗器是真,事后把珍藏多年的浴火圖拿出來給他治傷也是真,可能對他沒有什麼想法,但心底里必然把他當成了那個在墻外問候一句的人。
夜驚堂這次出來,彼此朝夕相對,明白太后娘娘有多開心竊喜,為此不想因為自己的遲疑顧慮,讓什麼都沒有的太后,再去承受那沒法承受的失落境地。
夜驚堂把披風裹緊了幾分,抱著太后娘娘肯定道:
「真的。娘娘能舍身給我擋暗器,那無論娘娘是什麼身份,我都會像在乎心頭摯愛一樣在乎娘娘。」
摯愛......
太后娘娘縮在結實的懷抱里,眼底的沒落消散,化為了復雜和古怪,囁嚅嘴唇憋了半天后,才小聲說了句:
「你說話得算話,本宮浴火圖都給你了,沒別的東西了。」
夜驚堂搖頭一笑,輕輕「駕——」了一聲,往東方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