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大殿中,文武百官分立左右,最前方的則是平日里不常見的國公王侯,大部分都年過半百,皆被天子賜了座椅。
大魏女帝身著紅黑相間的龍袍,帝冕垂下十二根玉藻,遮擋住了天生柔媚的臉頰,也收斂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舉止,只是正襟危坐不茍言笑,望著云安中軸線的盡頭。
東方離人身著銀色蟒袍,在群臣之前端坐,氣勢倒是不俗,但眼底明顯有點著急。
她早上過來參加朝會,本想是舌戰群臣,給夜驚堂要賞賜。
結果可好,她一句話沒說,姐姐就宣布封國公,甚至風風火火的直接叫夜驚堂過來受冊封,連金冊和蟒袍都準備好了。
東方離人對這麼破格的封賞,自然挑不出半點毛病,但夜驚堂沒上過朝,滿朝文武估計不認識幾個,更不知道規矩,直接叫來,出丑了怎麼辦?
東方離人想提議姐姐緩幾天,但姐姐一個眼神就讓她閉嘴了,當下也只能心急如焚等著。
而滿朝文武,已經討論過很多次封賞的事情。
雖然在太平時期封國公有點破格,但不這麼封,夜驚堂完全可以回西海諸部,拉十幾萬天瑯騎堆在邊關,當大魏的敵方大爹,到時候朝廷給個異姓王人家都不一定要,所以這賞賜群臣都沒啥異議。
至于女帝這麼風風火火,在場朝臣腦子不笨的,倒也看得出意圖——北梁使臣要過來了,虛封的云中侯沒啥用,黑衙官職更上不得臺面,趕在來之前封國公,那肯定是準備讓夜驚堂陪著去接待外使,拔高泱泱大國的形象。
夜驚堂冒頭這麼久,名字朝臣或多或少都聽說過,但接觸過真人確實沒幾個,在朝臣心里的形象,估摸是——武藝驚世、性格嚴酷、忠心耿耿、剛正不阿、殺人不眨眼的絕代悍將。
能在玉潭山莊,一人獨戰群賊,誓死護衛女帝安危,其忠誠度朝臣倒是沒人懷疑,但夜驚堂并不適合當門面去接見外使。
畢竟大國要有大國氣度,代表朝廷出面,怎麼也得智勇雙全、才思過人、臨危不亂,夜驚堂當心狠手辣的黑衙閻王或許駕輕就熟,但畢竟連朝都沒上過。
大部分臣子,第一次踏進太華殿都會腿軟,而去和體量差不多的北梁交涉,壓力只會更大,說錯話、出丑、甚至只是反應遲鈍,都可能變成國恥。
群臣沒勸阻女帝,給夜驚堂一點準備時間,便是想看看夜驚堂面對這種突***況,能不能撐住儀態。
為了給夜驚堂點壓力,時任宰相的李文公,也就是以前被王赤虎造謠,被宰相夫人拿著角先生往小花兒里塞的李相,還專門派人催了兩三次,擺出滿朝文武都等他一個人,已經不耐煩的模樣。
這麼個搞法,換成神仙來了,都得急急忙忙往宮里跑,不說維持儀態,跑過來鞋子沒丟的人都算是上心智不俗。
東方離人感覺一直說她鋪張浪費的李相,是想故意讓夜驚堂當眾出丑,在李相又準備派人催促時,插話道:
“李相,夜驚堂并非朝臣,不在殿外聽宣,臨時從城內召見,還是首次入朝,李相如此三番兩次催促……”
禮部侍郎陳賀之,已經得到了女帝的授意,過幾天要帶著夜驚堂去會見北梁人,此時最關心夜驚堂的抗壓能力,對此插話道:
“夜驚堂是民間武魁,放在文壇便是金科狀元,若心思周密,當能想到立功折返,會受圣上召見,為此應該提前做好準備……”
嘭——
嘭——
……
陳賀之正慢條斯理說話,殿外的瀟瀟風雪間,忽然傳來悶雷般的聲響。
聲音由遠及近,聽起來就好似千丈神將,大步踏過城池,走向了這座處于王朝中心的殿堂。
文武百官察覺異樣,盡皆轉頭,面露疑惑。
坐在龍椅上的女帝,則是微微挑眉。
踏踏踏
……
皇城禁軍察覺不對,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齊齊從城墻內涌出,手里提著大盾,看模樣是想防止賊子奇襲。
但能聽到聲音,已經說明來人很近了。
嘭——
一聲悶響后,文武百官只見一道人影,猝然劃破長空,在風雪中帶出漩渦,落在了承天門之外。
因為速度太快,遠看去就好似一柄黑色長劍,自九天直墜釘在地上,帶起的余波,卻把覆蓋在白石地磚上的薄雪,沖出了一個環形空地,連往過跑的禁軍,都被驚的頓住了腳步。
而人影落地,帶出如此強的沖擊力,身體卻晃都沒晃一下,行云流水的便抬手一禮:
“臣夜驚堂,覲見來遲,還請圣上恕罪。”
清冷嗓音穿透無邊風雪,落入群臣耳中,明明隔著兩道城門很遠,但眾人卻聽的無比清晰,不輕不重聽著還很舒服。
“……”
“嚯……”
在場王侯將相,不是沒見過武魁,但一動一靜如此賞心悅目的,確實是頭一次見。
幾個專門挑刺的言官,想說夜驚堂入朝覲見,舉止太過張揚,但人家還在承天門外面站著,都沒進皇城,總不能說人家來上朝不該跑快點,為此張開的嘴還是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