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為官者當禮賢下士、不恥下問,若是上位者只能與平級交流,當朝圣上還要文武百官有何用?”
“陳老此言在理……”
……
夜驚堂已經出來了,也沒下去的意思,為防嚇到對面的書生,把佩刀解下遞給鈺虎,只著一身黑色公子袍,來到大廳中央,抬手道:
“宴席之上,不論官職身份,你我平輩相稱即可。江兄先請。”
江文遠有老丈人當靠山,本身也不怕夜驚堂,文采方面更不忌憚一個武魁,當下先撒開文扇,做出文質彬彬的模樣,看向全場賓客:
“在坐皆是江州父老,也都是文士,江某便以在坐長輩為題,出個上聯——父老扶方巾,揚萬丈清風。”
話語響起,在座賓客眼底都顯出無趣。
畢竟這種拍在座達官顯貴馬屁的對子,屬于學童難度,外面旁聽的小丫鬟都能對出來。
而夜驚堂也不出眾人所料,想也沒想便來了句:
“書生解褲帶,灑半尺濁泉。”
“嘶……”
大廳肅然一靜,齊齊抽了口涼氣。
本來儒雅隨和的滿場賓客,明顯坐直幾分,眼底滿是古怪,后方還有憋笑的‘嗤嗤’聲。
鈺虎和太后娘娘,顯然聽懂了意思,臉有點紅,瞄向風輕云淡的夜驚堂,覺得自家堂堂怕是有點太過分了,怎麼能這麼損人家大才子……
這麼通俗易懂的對子,不說鈺虎和太后娘娘,連秦相如都聽懂了,滿眼異彩,拍手驚嘆道:
“好!妙哉!不過半尺還是太夸張,都尿鞋上了,江世侄看起來也不虛。秦某覺得改成半點更合適……”
“哈哈哈……”
賓客本來還不太好笑場,見秦國公帶頭,自然憋不住了,大廳里頓時哄笑聲一片。
本來還風度翩翩的江文遠,臉直接都綠了,完全沒料到這位高權重的夜大國公,玩起對聯了,比那些個酸書生都損。
吳國公見女婿上去就丟人,氣的不輕抬手一拍小案:
“江文遠,夜國公都放的開,你含蓄個啥?在望海樓罵哭侯岳林的本事哪兒去了?”
江文遠見此,也不敢再托大,輕搖折扇在廳中來回踱步,斟酌良久后,傲然開口:
“大人眉寬一寸,炯炯雙目卻帶三分淫邪,若非四方兇名五鼎官身,豈配與我論六藝俗雅?”
話語傳出,大廳里頓時寂靜下來。
這三十五個字的上聯,和剛才那個,顯然不是一個位面的東西。
在座文人知道江文遠動真格了,臉色都凝重起來。
先不說這上聯的內容,光是‘從一到六’,都能把人為難死,沒點真才實學,把上聯記住都不容易,更不用說對下聯了。
太后娘娘本來還滿心雀躍,此時眼神直接緊張起來。
大魏女帝同樣眉鋒緊鎖,心底暗道不妙,想給夜驚堂支個招。
但江州文壇起手就這麼霸道,妹妹來或許還能接住,她是頭都不敢往進伸,這能支個什麼招出來?
秦相如笑容微僵,望了眼不知輕重的江文遠一下后,又看向大兒子,顯然是在示意趕快想辦法,幫忙提個醒啥的,免得夜國公當場丟人。
但秦伯沖也沒多少文采哪里能對付江文遠這種靠嘴皮吃飯的文人。
懷雁樓中近乎死寂,所有人都在苦思冥想,同時望著站在大廳中踱步的夜驚堂。
江文遠手持文扇,見夜驚堂額頭都冒汗了,眼底顯出三分輕蔑,也沒打擾。
夜驚堂面色冷峻從容,但額頭確實冒汗了,右手負后輕輕摩挲,在大廳里來回踱步。
太后娘娘終究護著自己情郎,怕夜驚堂憋不出來損了面子,想開口讓江文遠自己對,來打個岔。
但太后娘娘還沒開口,就發現夜驚堂頓住了腳步,含笑望向對面的書生郎,清朗開口:
“公子身高六尺,平平五官竟藏四面酸騷,單憑三成才學兩張嘴皮,也想和人較一道高低?”
“嚯!”
一言落,滿廳嘩然!
尚在蹙眉苦思的諸多文人騷客,聞言皆是面露驚色,甚至有人拍了下大腿,著實沒料到身為武魁的夜國公,短短來回幾次的時間,真能想出應對之詞。
第一個可以說是小聰明,而這個就是真本事了。
三十五字長聯,還從一到六,沒有過人的巧思急智,想憋出六到一的下聯都難,更不用說語句通順意境相合,把話原模原樣罵回去。
不過來回踱步幾次,就能對上來,這腦子里裝的是千里馬不成?轉的是有多快?!
秦相如滿眼驚訝,都沒夸張拍手了,而是摸著胡子微微點頭,覺得夜驚堂年紀輕輕能混到這個位置,不是沒道理;連吳嵩都目露訝異之色。
太后娘娘就不用說了,都有點懷疑大廳里的黑袍公子,是不是整天只想著摸她的色胚護衛了。
大魏女帝腦子可能有點短路,望著夜驚堂蹙眉深思,還沒啥反應了。
夜驚堂把自己想的頭暈,抬手擦了擦額頭,又從一個文人桌上拿了把文扇,撒開輕搖了兩下:
“江兄覺得如何?”
江文遠折扇在手中輕拍,額頭明顯也冒汗了。
但這麼多名望在場,壓不住他就得變成對方成名的墊腳石,輸四大才子就罷了,輸個武夫,以后還有臉在江州文壇混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