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的架子床又修好了,旁邊的妝臺還放著個小榔頭;榔頭旁邊則是空蕩蕩的酒壺,看模樣是昨晚水兒走后,梵青禾自己又喝了不少。
架子床的幔帳并未放下,抬眼可見梵青禾睡在里側,身上穿著深紅睡裙,但領子解開了些,露出了不堪重負的彩繪小衣,臉頰也帶著三分酡紅,眼珠微動不知在做什麼夢。
夜驚堂見此暗暗搖頭,本想悄然離開,但瞧見半截被子掉地上了,又輕手輕腳來到跟前,把被子拉起來,想給梵青禾蓋好,但抬手之時,卻發現枕頭里側還放著塊無事牌。
紅木質地的太平無事牌,本該什麼都沒有,但上面卻刻了一行小字,寫著——十三學得琵琶譜,彈到關山月上時。今夜銷魂何處覓,滿天風露濕胭脂。
這首打油詩,是那天在觀景樓喝醉,水兒哄騙梵姑娘,說是他給梵姑娘寫的,梵姑娘聽到后還追著他親,結果沒親著。
無事牌上寫了字,那顯然就不能再叫無事牌了。
夜驚堂俯身拿起無事牌,手指摩挲字跡,著實沒料到水兒酒后一句戲言,梵姑娘還當了真,甚至悄悄刻下來,藏在心里這麼久。
夜驚堂轉頭看向枕頭上的明艷容顏,心中暗暗一嘆,覺得自己確實有點不上心。
梵青禾從在瑯軒城抱著他哭開始,便寸步不離默默照顧,看到奶奶沒找他麻煩,他不小心親錯人沒怪他,摟著睡一晚上也默不作聲。
他覺得這些是誤會,提醒自己保持了距離;但身為女兒家,被輕薄這麼多次,無論有意還是無意,心底又豈會真把這些的當做意外,過后就不在意?
夜驚堂注視良久后心中輕嘆,想悄悄把無事牌放回原位,結果……
……
床榻里側,梵青禾醉醺醺的躺著,雖然尚未醒來,但被敲門聲驚動,腦子里做起了夜驚堂又摸進屋的夢。
說起來這算是噩夢,但不知為什麼,心底半點不驚慌,反而有點如釋重負……
梵青禾正在夢中掙扎之際,忽然感覺屋里的光線暗了些。
微微睜開眼眸打量,卻見正上方就是男子的下巴,一只胳膊伸到了里側,場景和夢里按著強她的模樣大同小異。
發現她睜眼后,男子還低頭看了眼,彼此四目相對……
?!
梵青禾猛然瞪大眼睛,眼底涌現羞憤無措,想也不想就抓住近在咫尺的衣領,翻身往身側猛摁。
“誒?梵姑娘……我草!”
咔嚓——
夜驚堂見梵姑娘反應過激,尚未開口解釋,就被抓著衣領摔向床鋪外側。
夜驚堂體重可不輕,梵青禾羞怒之下,摁的顯然也不會太溫柔,結果剛砸上去,好不容易補好的床板,又折了。
夜驚堂直接一個倒栽蔥,摔進了床鋪底下,而梵青禾顯然也沒料到這點,摁過頭整個人直接跟著栽了下去:
“呀!”
夜驚堂眼見梵青禾羞憤眼神化為錯愕,徑直朝著臉上撞來,他怕一身玉骨撞疼梵青禾,迅速用手撐住。
然后梵青禾就停在了夜驚堂正上方,她抓著夜驚堂衣領,夜驚堂也抓著她衣襟,兩人再度大眼瞪小眼。
嘩啦啦~
木板斷裂垮塌的聲音眨眼既止。
梵青禾確實驚了下,眼見床板又斷了,本來還想把弄壞床鋪的責任推到夜驚堂頭上,但還未開口,就發現不對,低頭看去:
夜驚堂接姑娘的手法,簡直是出神入化,事發突然,都能迅速找到重心,雙手接了個滿滿當當,都陷進去了……
?!
梵青禾眼神一呆。
夜驚堂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故意的,反正順手就這麼接了,感覺到掌心傳來的溫軟觸感,暗道不妙,迅速把手松開:
“誤會誤會……”
撲通~
梵青禾還在愣神,結果夜驚堂手一松直接掉懷里了,她臉色漲紅,可能是被欺負的忍無可忍,抬起小拳頭就在夜驚堂胸口錘了幾下:
“你又來你又來你……”
咚咚——
夜驚堂也不敢擋只是開口解釋:
“我剛才敲門,見伱喝醉了,就想……”
“就想來摸我?”
“沒有沒有……”
“你摸到沒有?”
“我……”
夜驚堂肯定摸到了,無話可說的情況下,就眼神左右打量:
“床塌了,你要不先起來?我把床鋪修好。”
梵青禾都快被摸習慣了,咬了咬銀牙想再警告幾句,卻覺得毫無意義,最終還是迅速翻起來,把散開的衣襟合上,眼神戒備:
“我自己修,你出去。”
夜驚堂跟著起身,拍了拍衣裳:
“確實是誤會,嗯……誒誒!我自己走……”
梵青禾臉色漲紅,推著夜驚堂的后背,硬把他推到了門外,然后迅速拴上門。
咔噠~
夜驚堂站在門外,想哄兩句,結果發現外面過道有丫鬟好奇張望,只能迅速做出無事發生過的模樣,開口告辭。
梵青禾背靠房門,眼底明顯帶著慌亂羞憤,聽到腳步聲遠去,松了口氣的同時,心底其實也有點解開心結的感覺:
看來不是她有問題,只是前些天她嚴防死守,夜驚堂沒找到機會罷了,昨晚一喝醉,這人不就來了……
念及此處,梵青禾感覺心情都莫名好了幾分,但吃了這麼大虧,還高興顯然不對,當下把妝臺上的酒瓶收起來,暗暗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