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驚堂本來估計過去要十天半月,中途發現其實也沒那麼難,不分心多動動腦子,六七天基本上就能過去,但最后還是練了半個月,才初見成效。
時間一晃便到了臘月下旬,天空陰沉沉的,看樣子山上是要下雪了。
玉虛觀后山竹林間,華陽端著碗大米飯,蹲在已經壘出半人高的大鳥窩旁,目不轉睛看著水潭。
而毛茸茸的鳥鳥,則從鳥窩的圓洞里探頭,望著竹架上懸掛的竹葉,看起來是已經做好了嘲笑堂堂的準備。
水潭邊緣,夜驚堂身著黑色勁裝,望著懸掛在前方的一百零八片竹葉,目光靜如死水,在醞釀片刻后,略微提氣,腳尖輕點,身形便無風而起。
雖然躍上木樁動作看起來很大,但啟停之間,身形宛若流云,似乎連衣袍發絲的飄動,都跟隨著動作的韻律。
華陽端著飯碗,見狀眼前微微一亮,仔細看著夜驚堂在梅花樁上來回跳躍。
雖然說是跳躍,但渾身肌肉乃至氣息都在掌控之內,控制的恰到好處,落在旁人眼中,就好似勻速滑行。
夜驚堂連續躍過梅花樁,無論是在空中還是腳點木樁,速度都沒有任何起伏,也沒帶出任何聲響,說好聽點是行云流水,說不好聽就是跟個鬼一樣,從密集竹葉中飄了過去。
華陽尚不了解背后用了多少功夫,但僅看外在,就能感覺到那種舉重若輕的飄然意境,知道這次必然能過去了。
畢竟夜驚堂現在的氣態,看起來就和第一次見師父時,師父把茶壺里的水倒進杯子里一樣——四平八穩水柱如同靜止,沒帶起任何聲響,當時他還覺得平平無奇,沒什麼難度。
但當他嘗試學著倒水時,才發現這平平無奇中,藏了多少東西,不說尋常人,哪怕是山上最德高望重的師叔伯,可能苦練一輩子,也摸不到這種大巧不工的境界。
所謂‘返璞歸真’便是如此,雖然普普通通沒有任何鋒芒,看似只是比尋常武人‘恰到好處’一點,但這一點之差,背后隔的卻是一整座江湖!
呼~
夜驚堂身形飄然落地,站在了水潭的另一頭,回眸看向靜止的竹葉和水面,眼底顯出了幾分小得意,轉頭望向目不轉睛的華陽師侄,開口道:
“看,我就說跳過去很簡單吧。”
“噗——”
華陽本來還在驚艷,聞聲一口米飯直接噴了出來,難以置信望著夜驚堂:
“夜大俠,你沒日沒夜跳了半個月才過去,說簡單?”
夜驚堂也覺得半個月有點久,不過對尋常人來說應該已經很快了,他回到水潭另一頭,笑道:
“半個月不慢了,等你以后跳過去,就明白我說簡單是什麼意思了。這練的可不是跳梅花樁,而是一種境界。”
華陽知道是在練某種常人終身難以觸及的東西,但不明白確切是什麼,當下好奇詢問:
“什麼境界?”
夜驚堂拔出螭龍刀掛在腰間,稍微斟酌了下,并未言語,而是左手握住刀柄。
嗆啷——
陰沉沉的竹林間寒光一閃。
華陽沒感覺的任何氣勁撲面,那把很漂亮的環首刀,就回到刀鞘之中,感覺只是隨意拔出來亮了下。
?
他正想疑惑詢問,卻忽然聽到“咔咔咔~”枝葉崩斷的聲音。
轉眼看去,才發現夜驚堂三丈外的一顆青竹,齊肩位置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條斜著的切口,竹子往側面倒去,壓彎了無數竹冠,倒在了荒林之間。
嘭~
?!
華陽長大嘴巴,眼底滿是驚艷:
“嚯……”
夜驚堂慢條斯理收刀歸鞘,解釋道:
“練的是‘熟能生巧’的境界,把氣勁聚于一點不難,難在活學活用、信手拈來,當你知道什麼時候該用什麼對策,且能身隨心動完美展現,自然就不用再講究招式章法;伱無固定招式,對手便沒法破招,而世間萬般絕學,你總能找到應對,自然就山下無敵了……”
華陽還在打底子,哪里聽得懂這些,想了想道:
“要是兩個熟能生巧的人碰一起怎麼辦?”
“正常來講是一力降十會,比誰功力深。不過這種情況很少見,哪怕都是百家皆通,總有一個悟性更高、閱歷更深、反應更快,世上沒有兩個完全一樣的人,所以武無第二。”
夜驚堂苦練半個月,確實有了很多感悟,當下便在鳥窩旁坐下,和華陽講些他暫時用不上,但以后必然會受用終身的武道理念,算是投桃報李,答謝呂太清給他的點撥之恩。
而華陽可能是覺得夜驚堂長得比師父俊,武藝高,雀雀也大,把夜驚堂當成了榜樣,聽到十分認真。
一大一小就這麼講了片刻后,竹林外忽然響起了動靜。
鳥鳥早就餓的不行了,作為猛禽又不能跟著出家人吃齋飯,聞聲便從窩里跑出來:
“嘰嘰嘰……”
竹林外側,太后娘娘帶著紅玉姍姍而來,紅玉手里還提著個飯盒,至于水兒,因為無顏面見玉虛山父老,這些日子都沒敢往這邊跑。
夜驚堂見此站起身來,來到竹林外:
“待會我就準備回去了,怎麼下午也送飯過來,路多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