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公公應該在過來的路上,我等先過來看看情況。死者在什麼地方?同行的是什麼人?”
春滿樓東家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低聲道:
“死者在三樓過道,是景陽侯府的門客,同行有景陽侯、禁軍教頭李光顯李大人、華老太師嫡長子……”
曹阿寧聽見一串人物,暗暗心驚,畢竟這幾人在燕京的地位,都快到女帝大表哥王赤虎那個級別了,事情辦不好得驚動梁帝。
他不敢怠慢,提著袍子跟著上樓,待到了樓梯口,便讓跟班在二樓站崗,獨自來到了三樓。
三樓的姑娘都被送回去休息了,過道里站著七八人,大半是隨行的護衛管事,為首則是李光顯、陸行鈞兩位大佬,正在驗尸;景陽侯因為武藝平平膽子比較小,不敢看七竅流血的尸體,在屋里安慰著受了驚嚇的華俊臣。
曹阿寧瞧見這麼夸張的陣容,也不敢趾高氣昂,待走到過道中間,見七八人最后方站著兩個護衛,正墊腳往里面打量,便上前抬手拍了下一名護衛肩膀:
“麻煩讓讓……嘶——”
三樓過道里,驟然傳出一聲倒抽涼氣的聲音。
尸體旁,李光顯正半蹲著解開死者的衣袍,檢查身上可有其他外傷,背后的護衛管事,則是負責當簾子的,以免旁人瞧見尸體的模樣受到驚嚇。
聽到后面一驚一乍的動靜,李光顯自然眉頭一皺,和陸行鈞一起回頭,卻見后方護衛都左右讓開了,齊齊回頭望著過道。
而過道正中,一個看起來挺年輕的差人,直勾勾望著尸體,眼神帶著震驚、錯愕、茫然等等情緒,腿明顯有點軟,若不是被華安賢侄扶著,恐怕已經當場跪下了。
“……”
過道中安靜了下。
夜驚堂以前都是摸到曹阿寧背后,忽然被曹阿寧反過來摸到背后拍肩膀,著實也驚了下,若不是反應快,把曹阿寧腦袋轉向尸體,他可能就露餡了。
此時見曹阿寧大晚上撞見閻王爺嚇懵了,眾人目露疑惑,夜驚堂連忙打圓場,扶著曹阿寧客氣道:
“差爺別擔心,尸體李伯父已經檢查過,雖然七竅流血看似慘烈,但并未中毒……”
曹阿寧出了名的腦子活絡,不然活不到現在,聽到夜驚堂話語后,便從驚嚇中緩了過來,雙腿站直撐住身體,有些尷尬道:
“嚇我一跳,七竅流血,我還以為中了什麼不知名奇毒……”
曹阿寧本想含糊其辭幾句,然后老實站在夜大閻王背后當路人甲旁觀,不曾想話說一半,發現夜大閻王摸了摸鼻子。
曹阿寧雖然接觸夜驚堂不算多,但也清楚夜驚堂站如判官、坐如閻王,主打的就是個不動如山,絕沒有摸鼻子、撓頭、掏褲襠之類的小習慣。
瞧見這異常動作,曹阿寧頓時明白了意思——夜大閻王這是在提醒,人是他殺的!
既然和夜大閻王有關系,現在給他示意,自然是讓他想辦法洗地,把這事兒壓下去,動靜別搞太大。
“……”
曹阿寧也不敢不聽命,腦子還在豬腦過載,神色上已經忽然化為凝重,蹙眉仔細打量尸體,又走到跟前半蹲下來:
“此人……應當不簡單。”
“哦?”
此言一出,果然引起了眾人注意。
李光顯和陸行鈞眼底顯出疑惑,蹲在跟前詢問道:
“何出此言?”
曹阿寧其實推理的方式很簡單——夜大閻王能暗中動手解決的人,能他娘簡單咯?
曹阿寧雖然心里門清,但不好這麼解釋,當下只能做出認真模樣,仔細檢查起尸體的傷痕,想尋找點突破口。
說實話,死者除開七竅流血,身上半點外傷都看不到,尸體完整的都讓曹阿寧懷疑是不是夜大閻王殺的,若是的話,這估計是夜大閻王手下死的最安詳的一個,看起來就和沒死一樣。
夜大閻王沒半點提示,曹阿寧也不知道這局面該怎麼大事化無,正想瞎編,卻忽然目光一動,拿起尸體的右手看了看,又打開胳膊看向肋下,摸了摸一道時間久遠已經看不太清晰的傷痕。
李光顯見此詢問道:
“這舊傷有說法?”
曹阿寧是曹公公的義子,見識過的武學招式不比東方離人少,而更關鍵的是,他和夜驚堂算是一個部門出來的人,連負責崗位都差不太多,只要是十年前的通緝要犯,他記得比夜驚堂都清楚。
曹阿寧觀察片刻后,蹙眉道:
“這人看起來,怎麼像是南朝的通緝要犯剝皮書生?”
剝皮書生犯下殺官剝皮大案的時候,還不是宗師,北方聽過的肯定少,李光顯也并未關注這個,而是詢問道:
“你怎麼知道?”
曹阿寧示意尸體上的痕跡:“食指、中指骨骼較粗,其他三指正常,練的應該是指法而非爪功。
“肋下這道傷痕,非刀劍所傷,而是勾爪,下手之人似是南朝的銀勾馬面;銀勾馬面出手極少失手,交手而沒能抓獲的悍匪,衙門都有記錄。
“此人擅長武藝、舊傷都符合特征,再加上年紀面相也與剝皮書生的記載相差無幾,我有九成把握確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