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傷勢如何?夜驚堂怎麼樣了?”
因為是從天門峽全速趕來,女帝消耗同樣不小,身上可見蒸騰汗氣,語氣也起伏不定。
薛白錦受了內傷,但有浴火圖傍身,休息這麼久后,除開體魄很虛,也沒什麼要命的地方。她把手腕抽開,眼底帶著些許不滿:
“你現在才來有什麼用?”
“……”
女帝卻被薛白錦劈頭蓋臉訓一句,自然眉頭一皺,不過馬上船艙里就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
“別……別吵架,我沒事……咳……”
聲音虛乏無力,甚至有種出氣多進氣少之感。
女帝心頭一顫,把馬槊插在了船頭,彎身進入艙室之內,卻見衣袍破破爛爛的夜驚堂,靠在艙室的角落,臉色泛紅額頭發黑,嘴唇卻是白的,可以說從頭到腳沒有一處氣色對的地方。
女帝知道夜驚堂肯定受了傷,但有浴火圖在,當場沒死按理說就死不了,著實沒料到會到氣若游絲的地步。她把面甲摘下來丟去一邊,在旁邊蹲下,抬手卻又不敢碰:
“你受了什麼傷?”
薛白錦站在門口,本來不想插話,但瞧夜驚堂露出微笑的神色,就知道他心疼女人不想說實情,直接插話道:
“他為了給伱找明神圖,被項寒師堵上,搏命之下推演了后三張圖……”
嘩啦——
話音未落,女帝便是渾身微震,連帶著麒麟鎧甲都晃了下。
作為為了舍命一搏,自行推演五張鳴龍圖的過來人,女帝比世間任何一人都清楚,自行推演鳴龍圖后果有多嚴重。
她天賦絕世,曾經也自信滿滿,覺得肯定不會出錯,但結果卻證明,她哪怕天賦再高對了九成九,終究還是錯了那麼一絲。
就是錯的這一絲一縷,讓她這十年幾乎不敢離開京城,每天泡在藥池子里,入秋便要長期躺著,時不時便會發病,不知道明天會是什麼樣,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就這麼被活生生折磨了十年。
至于浴火圖,浴火圖確實能治好任何傷病,但其原理是把身體恢復到原本的完好狀態,就比如天生六指的人,砍到一根手指,浴火圖還是會恢復成六指,而非變成正常的五指。
而鳴龍圖恰恰就是改變人的先天基礎,練過玉骨圖的人,骨骼堅如鐵石,浴火會恢復成堅如鐵石;而如果練錯變成骨質增生,浴火圖同樣會恢復成骨質增生,致使身體陷入死循環。
陸截云便是因為渾身長骨刺,不得不刨開血肉磨掉,但磨掉同樣會長,身體越健朗便長得越快,長得越快便死得越快,在無數次反復折磨后,最終精神崩潰選擇跑來刺駕殊死一搏。
女帝練錯了鳴龍圖,還能通過無與倫比的地位與人脈,去搜集散落于世家的鳴龍圖讓身體恢復。
而后三張圖明確失傳,連去找的線索都沒有,只要觸碰,那就是必死無疑,沒有任何挽回機會。
女帝聽見這個噩耗,柔媚動人的臉頰瞬間就白了幾分,但反應過來后,又迅速壓住了毫無意義的怨天尤人,強自鎮定坐在了跟前,擺出了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模樣,握住了夜驚堂的左手柔聲安慰:
“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沒事的,朕待會就下令,讓滿朝上下全出去找,把整個南北朝挖地三尺,后三張鳴龍圖肯定在世上,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
薛白錦單獨去找,肯定是希望渺茫,聽見女皇帝說這話,她來到艙室之內,在跟前半蹲:
“歷史上推演鳴龍圖的人,結果多分為兩種。一種是身體奔潰當場暴斃,另一種是身體尚能運轉,但存在瑕疵,通常都是瑕疵日積月累慢性死亡。
“夜驚堂現在沒出事,應該就能撐一段時間,你派人找要盡快……”
夜驚堂靠在墻角,看著兩個南朝最強的女人都慌了神,開始琢磨起如何救他,他略微抬指道:
“不用這麼擔驚受怕,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就是損耗太大承受不住才弄成這樣,只要不再運功,往后就不會有事。我推演的鳴龍圖,又不一定是錯的,鳴龍圖也是人弄出來的,前人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做不到……”
女帝和薛白錦都是自信到自負的人,以前也這麼認為,但自從在鳴龍圖上吃虧后,她們就認清了現實,明白歷朝歷代死那麼多天驕,不是沒道理的。
她們不相信夜驚堂推演的沒問題,但事已至此,推演錯了夜驚堂就幾乎無藥可救,她們不相信也得相信。
女帝柔聲道:“若是沒問題最好,但該找還是得找,做兩手準備,總好過出問題了才干著急。這些事我來安排,你不用操心……”
夜驚堂略微搖頭:“你先操心怎麼把北梁滅了,兩軍交戰,死的可不是幾個人,波及的是兩國億萬百姓。我真有分寸,說沒事就沒事,你們這麼干著急……咳咳……”
話沒說完,又悶咳了兩聲,帶出幾點血沫。
薛白錦和女帝剛壓下幾分的臉色,又瞬間白了,女帝迅速扶住夜驚堂:
“你怎麼了?”
薛白錦同樣在旁邊扶著,冷聲道:“你別說話了!要找圖就去找,明知他身體不對,還啰哩巴嗦個沒完,讓他好好休息下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