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夜驚堂?這兩天,老夫算是久仰大名。”
夜驚堂在前方站定,神色倒也平和:
“閣下何方神圣?”
卞元烈從腰間取下牌子,露出上面的‘捕’字:
“大燕卞元烈,人送諢號‘九轉天羅’,天羅地網無處可逃的意思,往年和你權職差不多,不過你應該沒聽說過老夫。”
夜驚堂確實沒聽說過,忽然撞見個前朝大燕的官差,心頭難免莫名其妙。
而后方,東方離人聽見這話,倒是心中一動。
卞元烈是前朝余孽還在沙州搞過復辟前朝的事兒,開國就被通緝過,而后不知所蹤,刑部沒確認死亡,自然掛在案庫。
東方離人執掌黑衙,抓的就是這些人,看過卞元烈的案卷,只是沒料到這人竟然還活著,而且武藝精進到了如此地步。
東方離人仔細回想后,遙遙開口:
“閣下可是前朝刑部從四品提刑使,曾經在承天門外阻擋過我朝義軍的卞元烈?”
“哦?”
卞元烈還真沒想到,失蹤五十多年,當代竟然還真有人知道他身份,轉眼望向東方離人:
“小姑娘武藝平平,倒是博學,往年應該看過不少史冊。”
??
東方離人聞聲眼神一冷,心中估摸在暗道:不愧是前朝余孽,說話果然難聽……
不過這話東方離人也不好反駁,便詢問道:
“閣下五十多年前便在大漠不知所蹤,為何今日冒了頭?”
卞元烈聽見這話,輕聲一嘆:
“年輕時運氣差,跑去千佛寺找事,遇上了剛出山的神塵禿驢。”
“……”
此言出,圍觀的所有人都沉默下來,至于“然后呢?”,根本不用問,是江湖人就知道結果。
夜驚堂聽見這話,微微皺眉,甚至顯出幾分唏噓:
“然后閣下,就被關到了五十多年,直到現在?”
卞元烈點了點頭:“對,不過老夫骨頭硬,就是不出家,至今還留著頭發。”
“那神塵和尚,怎麼放閣下出來了?”
“年紀大了,活不了多久,求神塵禿驢放我出來還個愿。”
卞元烈說到此處,看向夜驚堂:
“老夫是大燕殘黨,雖不沾仁義,但好歹沾個‘愚忠’。這做人嗎,總得有始有終,你是魏朝的棟梁,我身為燕臣,過來和你生死斗,無論成敗,也算為大燕盡了最后一份力。”
夜驚堂微微頷首,算是明白了這老頭子的意思,搖頭道:
“大燕早已成了過往,我和你也無冤無仇,這麼大年紀了,又被關了五十多年,趁著還沒死,回老家去看看吧,落葉歸根才叫有始有終。”
卞元烈其實很想落葉歸根,但還是搖頭道:
“老夫的根在云安,家業都歸大魏了,回不去。你若是忌憚老夫,不敢動手,老夫也不以老欺少,可以去找呂太清那小牛鼻子。”
?
夜驚堂見此也無話可說了,抬眼望向后方插著的一排兵器:
“你想比什麼?”
卞元烈回過身來,拔出一把單刀:
“你是狂牙子徒孫,狂牙子老夫見過,刀法不錯,聽說你青出于藍,想見識見識。”
夜驚堂點了點頭,雖然覺得對方年事已高,但并沒有大意或者蔑視在觀察卞元烈一瞬后,左手微動!
嗆啷——
死寂沙海,猝然傳出清澈刀鳴!
遠近所有高手只覺眼前一花,未曾看到螭龍刀出鞘,沙海間已經閃過一線寒芒。
而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懸刀而立的卞元烈,就如同夜驚堂的鏡像,幾乎同一時刻左手拔刀,身形快若狂雷,以八步狂刀起手式,直斬夜驚堂肋下!
鐺~
沙丘之間金鐵交際,傳出震耳欲聾的爆響。
夜驚堂一刀過后,身形便瞬間退開,飛身落在原地。
而卞元烈幾乎是以同樣姿勢,穩穩當當落回原地,左手持刀橫于身側,眼底頗為贊許:
“好身手。”
夜驚堂站直身形,螭龍刀斜指地面,稍顯意外:
“你也會八步狂刀?”
卞元烈收刀站直:
“神塵那禿驢,可不是什麼善茬,作為出家人,他不能行走江湖,但武人又不能缺乏磨礪,所以就把我這種天賦不俗的倒霉鬼,扣在了千佛寺,勸老夫放下屠刀皈依佛門。
“老夫肯定不樂意為了活著出去,就只能想方設法練功,對付那禿驢,他也不阻攔,甚至知無不言指點。只要是老夫曾經見過的武學,這五十年間早都琢磨透了,只可惜打了神塵和尚幾千遍,沒贏過一回。”
夜驚堂聽見這話,眉頭自然皺了起來。
武人不經歷生死實戰,技法造詣便很難有所精進,哪怕是冰坨坨也是如此。
神塵和尚常年不問世,也沒殺過人,他本以為只是功力深厚,技法上談不上出神入化。
但萬萬沒想到,神塵和尚竟然把一群惡人關起來,讓這些人想盡一切辦法越獄。
他若是有個不屈不撓天賦不錯的挑戰者,整天琢磨花活給他找事,用不了幾個月技法造詣就能上天。
而神塵和尚如此練了幾十年,恐怕只要是人能想出來的花活,神塵和尚都見識過,這技法造詣和戰斗經驗,應該早就打磨到無懈可擊了。
夜驚堂沉默一瞬后,開口道:
“原來如此。不過這一刀已經過時了,我有更快的,方才想殺你,你已經死了。”